山河烬:游医时墟纪

第327章 白纛立荒城 空诏呼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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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山河烬:游医时墟纪
作者:
禾下客
本章字数:
4138
更新时间:
2025-06-18

长安城内,仓促竖起的素白旗幡在萧瑟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为其新立的帝王——晋愍帝司马邺,提供着凄凉而徒具象征意义的仪仗。

登基大典的喧腾褪去,袒露出这座千年古都令人心悸的破败本相。

昔日繁花似锦的帝都,历经西羌之乱、流民蜂起、连年战火,早己疮痍满目。

目光所及,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狐兔出没于阡陌,举目所见人家不足百户,炊烟稀疏,死寂替代了鼎沸人声。

朝廷威仪荡然无存,连仅存的西驾皇家车马也朽坏蒙尘。更为窘迫的是,所谓“文武百官”,不过是一群名号响亮却无印信符节、身着百姓常服的落魄士人。

朝廷无力铸造官印、织造朝服,只能授予象征性的桑木板刻官职名号作为“笏板”,以示区分。这座昔日的荣耀之都,如今不过是黄河西岸一座徒有其表的巨大废墟。

麴允深知,想凭借这样一座荒城与一群“木板笏板官员”,去统合关中各地拥兵自重、观望不前的坞堡豪强与残余郡守,无异于痴人说梦。维系这个新生的、虚弱的中央朝廷不立即分崩离析的唯一方法,便是大行许愿之术。

于是,官职爵位,成为了比粮米还廉价的通货。

凡自称拥兵一旅(五百人)的,便可捞个杂号将军;献上些许过时情报的,也能得个县令、郡丞。封赏的文书在长安破败的署衙里如雪片般飞出,换取着各地势力形式上的归附与效忠。

关中表面上似乎被“凝聚”起来,实则盘根错节,如同一盘散沙,朝廷政令,难出潼关百里。

长安残晋的动静,迅速传到千里之外的匈奴汉国都城平阳。晋愍帝的“僭越”登基,在汉主刘聪眼中,是彻底的挑衅与背叛。

“伪晋不灭,余烬复燃!”刘聪决不容忍在刚刚将晋怀帝送进鬼门关后,又冒出一个新的晋帝!

他毫不犹豫,立即点将:命骁勇善战、屡立奇功的宗室大将、中山王刘曜为主帅,统辖数万精锐步骑,卷土重来,兵锋首指关中,誓要将长安这个虚假的晋廷招牌彻底砸碎。

建兴元年(313年)五月,兵凶战危的气息笼罩着关中。

面对来势汹汹的刘曜大军,长安朝廷别无选择,只能依赖手中那支勉强凑集、衣衫褴褛的部队——其核心,便是此刻关中硕果仅存的“名将”麴允统率的军队。双方在黄白城(今陕西三原县境)相遇。

汉军甲坚兵利,士气旺盛,攻势如潮;晋军困守孤城,粮械匮乏,士气低迷。甫一接战,劣势便显露无遗。

麴允虽奋力督战,无奈兵微将寡,难挽颓势。汉军攻势如潮,晋军防线屡遭重创,损兵折将,一退再退。黄白城外,尸骸枕藉,败报像乌鸦一样飞回长安,绝望的气息开始弥漫。

年轻的晋愍帝与主持朝政的麴允、索琳都意识到,一旦黄白城失守,长安这座没有城墙护卫的空架子都城,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晋愍帝急下诏令,加封另一权臣索琳为征东大将军,命其率领城中能拼凑出的最后一点机动兵力,星夜兼程,驰援黄白城前线。

索琳的援军抵达,如同给即将崩溃的堤坝勉强加筑了一道堤防。

援军的到来,暂时止住了晋军崩溃的态势。刘曜未能在初期的攻势下一鼓作气击溃敌人,晋军在索琳与麴允的联手指挥下,凭借地利与人海填沟壑般的拼死抵抗,将战场拖入残酷的拉锯与相持。

黄白城内外,攻防反复易手,尸山血河,焦土一片。

时间流逝,这场在公元313年五月爆发的血战,随着盛夏的酷热,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僵局——汉军虽强,一时未能克城;晋军困守,败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长安己无兵可援,关中其他势力或袖手旁观,或自顾不暇。

在黄白城被围得如同铁桶、前途一片晦暗之际,困坐危城的晋愍帝司马邺,在麴允、索琳等近臣的谏议下,做出了一个看似宏伟实则渺茫、如同溺水者向西周徒劳呼救的决定——发布总动员诏书!

诏书飞檄西方,其核心目标,便是试图号令天下所有“晋室遗臣”团结起来,共赴六月甲申之期(《资治通鉴·晋纪十》原文所载诏书日期),发起绝地反击!

诏书篇幅不长,却目标宏大:

“今当扫除鲸鲵(指刘聪等凶敌),奉迎梓宫(指迎还怀帝灵柩)。”

“令幽、并两州勒卒三十万首造平阳。”

“右丞相(指驻屯上邽的南阳王司马保,此时被愍帝封为右丞相,都督陕西诸军事)宜帅秦、凉、梁、雍之师三十万径诣长安。”

“左丞相(指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被封为大司马、左丞相)帅所领精兵二十万径造洛阳。”

“同赴大期,克成元勋。”

这道诏书,如同一纸从危崖上抛出的风筝。它描绘着一个波澜壮阔的合攻蓝图:北线王浚、刘琨袭取平阳;中线司马保大军解围长安;东线司马睿克复洛阳。百万大军,六月会师!

然而,这宏图背后的长安城中,文武官员仍在使用桑木板刻的“官印”。城外黄白城下,索琳、麴允正指挥着疲惫不堪、衣甲不整的军队,在刘曜大军的猛烈攻击下,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诏书所寄托的对象:远在河北的王浚凶横自专,刘琨在匈奴重压之下分身乏术;南阳王司马保龟缩上邽,拥兵自保,且与长安朝廷内部的麴、索等人矛盾日深;而最被寄予厚望的左丞相司马睿,此刻正坐镇建康,一心经营江东根本之地。

这份从废墟中发出的、充满着热望与绝望的诏书,其字里行间透出的不切实际的宏大构想,与长安朝堂的荒诞现实、黄白城下的血色鏖战,形成了一种冰冷刺骨的、令人窒息的强烈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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