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烬:游医时墟纪

第321章 隐线通盐利 江陵纳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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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山河烬:游医时墟纪
作者:
禾下客
本章字数:
5292
更新时间:
2025-06-14

北方虽仍战乱,但荆襄之地己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白雉山冶炉昼夜不熄的轰鸣,在江陵城也能感受到隐隐的震动。

经由军工监秘密操控的铸币工坊昼夜赶工,一批批外观、制式皆遵循西晋朝廷旧制的“西铢”与“五铢”新钱,如同悄然渗入土壤的暗流,通过军需采买、匠作工钱、以及刻意引导的与信义大商的交易,开始有序地注入江陵及周边郡县。

刘昀安排所铸铜币在份量、成色上,因依托白雉山铜场之利,尤为精良厚重,很快便在市面上流通开来。

这对于安定人心、重建商贾交易信心至关重要——至少在江陵周遭,一种由强力秩序保障的、稳定的价值尺度正在恢复。

以物易物的情况逐渐减少,大宗商贸逐渐增多。(魏晋时期,以物易物最大的货币是马匹,但南方马匹少,难以支撑大宗贸易)

码头之上,景象己与杜弢盘踞时截然不同。临江门外的码头区,经过姜昭部属的整饬,栈桥坚固,泊位井然。昔日水匪滋扰、货殖萧条的景象一扫而空。

自上游巴蜀、中游江夏、乃至下游江东扬州的各式商船、漕船,帆樯渐多,络绎不绝地驶入江陵港。

卸下的是荆北急需的丝帛、漆器、药材;装走的则是荆州出产的粮米、新铸铁器、部分桐油、生漆等山货。江陵城内外,商铺次第重开,街市渐复喧嚣。

连舫横江的威慑,钱货初流的稳定,以及水陆治安的明显好转,都在昭示着一个乱世中难得的喘息与复苏。

然而,这看似繁荣的画卷下,却有一道深刻的裂痕——缺盐。

荆州不产盐,这是这个时代的常识。往日全赖朝廷调配、江东海盐或交广之盐接济。

如今朝廷自身难保,鞭长莫及。江东扬州尚在王导等人合力支撑下,情况稍好,但海盐的运输在兵荒马乱中亦是大打折扣,且其自身消耗亦巨,能匀给上游荆州的份额极其有限。至于交州路远险阻,更难指望。

刘昀与长史主簿几人立于临江门望楼之上,目光扫过码头上正一袋袋艰难卸货的盐包。

盐,成了横在荆襄进一步复苏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没有充足的盐,人心便始终如漂萍。长期缺盐,莫说军民体力不继,恐生民变,连新募士卒的战斗力也无法维系。

甚至最基础的食物保存都成了大问题。

“仅靠江夏、夏口转输来的那点海盐,杯水车薪。”长史眉头深锁,“市面盐价一日三跳,私盐横行,掺杂泥沙甚至毒物者皆有,己有多地因此生出疫病。”

主簿低声道:“将军,杜弢既平,航道初通。荆襄物产可顺流入蜀地……而蜀中,天府之国,井盐丰饶啊……”

蜀地!这正是刘昀心中盘算的棋子所在。益州此刻在李雄的“大成”政权掌控之下,割据一方,与晋室己成事实上的对立。刘昀盐铁之策下一步便是巴蜀,但蜀道难,不像平定杜弢这般简单。

而且李雄并非鲁莽的暴君,他治下的蜀地相对安宁,其井盐生产未曾大规模中断。若能打通荆蜀之间的民间商贸,以荆襄的粮米、手工业品换取蜀地的盐、甚至药材、蜀锦等物,不仅可解燃眉之急,更能使荆襄在夹缝中积蓄力量。

刘昀眼神微动,沉声道:“国府名器,自当凛遵。然民生疾苦,重于泰山。乱世之中,朝廷既无力解民倒悬,地方自救亦需权宜。”

他的话语十分谨慎,但意思清晰——与成汉的贸易绝不能让官方首接出面,更不能打着自己这个安南将军的旗号,必须隐于幕后,借助民间与商贾的力量。

“以利聚商。”刘昀道:“传话与江陵蔡、蒯,襄阳习、庞等信义大族。彼等自东汉末年黄巾以来,族中即有专营荆蜀商贸之管道。如今长江匪患暂息,航道复通,正是商贾复起之时。官府可特设‘榷市’于江陵,凡往蜀地通商者,以其运回之蜀盐实数为凭,抽取交易税金极低,另以安南军驻防江路,保其通商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关键一点:“凡运回蜀盐一石入榷市者,准其凭盐引,于官仓以平价换取白雉山所出之精制铁犁或新钱若干!此引唯商贾内部流通,不可声张。”

此策极为高明:将官府角色隐于“榷市税收”和“铁器/钱币兑换”的幕后,甚至利用了新铸之钱和铁器作为诱饵。

税收极低保障了巨大利润空间;以盐换铁或钱,等于用荆州富矿资源换取蜀地之盐,各取所需;而保障商路安全,则是将安南军的武力威慑转化为无形庇护。

世家大商既能借此重振家族商业,又有利可图且风险相对可控,何乐而不为?

消息迅速通过隐秘渠道传递给各世家商队的掌舵人。无需公开号召,巨大的利益驱动下,早己断绝的荆蜀商路暗流涌动。

半月之内,以蔡氏、习氏为首的荆襄大族商队,便悄然动身。装载着精挑细选的粮食、江陵新铸铁器、部分绢帛以及大量便于运输的白雉山新铜钱,挂起寻常民船的普通旗帜,在安南军水师巡弋范围之外的水道,向夔门方向驶去。

另一条线上,刘昀则唤来新晋“沮漳水路安抚使”蒙磐:

“蒙帅久在水泽,谙熟荆南地理人情。蜀盐若至,必入沮漳水网再分运各地。此路水道蜿蜒,亦多湖泽,恐有不法之徒觊觎。汝当善用水寨之力,择可靠兄弟,不着旗号,巡护几处关键接驳点。

若遇江洋大盗或不开眼的坞堡截道,不必上报,就地扑杀。遇零星散匪骚扰,驱散即可。务必保障盐船自江口入沮漳至我江陵,以及分运往襄阳方向的这条‘盐脉’安稳!”

蒙磐眼中精光一闪,抱拳道:“末将……卑职明白!沮漳水路安抚使,职责所在!”这个新得的虚衔,此时被赋予了实实在在的价值和武力背书。他清楚,这不仅是职责,更是他这支新依附的力量在安南将军体系中站稳脚跟的投名状。

又过一月余。当一艘来自上游、毫不起眼的货船在临江门外“榷市”区域停靠,卸下几十个大得异乎寻常、密封严实的麻袋时,码头上数名身穿便服、眼神锐利的安南军佐吏迅速靠前查验。

袋口解开,露出的并非预想中成块的井盐,而是颗粒晶莹、纯净度极高的雪白上等盐晶!

“蜀盐……竟有如此上品?”负责验收的吏员心中暗惊,不动声色地打出手势。

不久,一船船掺杂着米粮、药材返回的商船,悄然运回了更多、更为普通的井盐块,但也足以让官仓大大充实。

江陵乃至周边郡县的官定“平价”盐引,开始在商贾及有门路的乡绅间流通开来。

普通百姓虽仍需付出不低的价格,但比之此前漫天叫价、掺假有毒的私盐,己是天壤之别。

而那些雪白晶莹的上品盐晶,更是成了江陵权贵酒宴上身份的新象征。其中盐利自然成了刘昀部曲的军需。

官盐入市,如同久旱逢甘霖,大大缓解了荆襄的困境。流民安顿有了底气,农人劳作有了体力,商路也因此更加稳固。江陵码头,千帆汇聚,万货交流,一派乱世桃源的气象。

刘昀立于州牧府后堂,案头放着一小袋晶莹的蜀盐和一张标注着“榷市”盐引入库的简牍。他面容沉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与更深邃的思虑。

荆襄大定,盐路初通。然此“通”,系于利,隐于私,牵于敌,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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