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波致爽殿上, 就见咸丰帝站在龙书案前脸色苍白,也第一次见他发着这么大的脾气。
再看龙书案下,又是一排溜儿跪着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协办大学士肃顺、寿恩固伦公主额驸景寿、兵部尚书穆萌、军机大臣匡源几人。
此时,就听咸丰帝又咬牙切齿大声道:“这个宝鋆不固守园了,当凌迟处死。文丰、明善要立即革职查办!”
说完,又愤愤地对跪着的匡源道:“匡源,你立即替朕拟旨,传旨恭亲王依旨办理!”
此时,懿贵妃和春秀也恰好走到殿门口,见此情形,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不由停步。又见守在殿门口的韩公公和几个殿前太监、宫女,见懿贵妃过来,也许是担心惊动了殿内,只是施礼,并没有说话。
懿贵妃见了,也不以为意。
不过,听皇上大声说宝鋆、文丰、明善的名字。懿贵匪清楚,三人同为内务府大臣。在皇上离开圆明园时,责令他们三人全权照料圆明园事务。
在当时,任命他们全权照料圆明园的草诏,还是由她替皇上拟定。此时,不知出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如此大发雷霆,且要凌迟处死宝鋆?!
当然,此时此刻,其实还没有任何人清楚,英法联军入侵圆明园时,宝鋆在城中协办防务,只有文丰和明善守在园中。当然,当时恭亲王和留下的一帮重臣也在。但随后,一见三千夷匪来攻,势头迅猛。也是担心再出意外,恭亲王便先带了一帮重臣避到了万寿寺。由守园太监兵勇与之周旋。
但很快,近千名英勇抵抗的守园太监兵勇便全部战死。三千夷匪冲进园中。此时,圆明园总管大臣之一的文丰一见,大势己去,毅然投福海自尽。明善不知所终。
此时,听皇上要降旨处死宝鋆,查办文丰和明善,就听兵部尚书穆萌又弓身将头触地道:“如今,京师被夷匪所扰,定是乱成一团,各种情况并不明了。依奴才愚见,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仅凭宝鋆的三封奏折,就治了他们的罪。还望皇上三思!”
紧接着,又听肃顺又道:“奴才也以为穆大人说得有理,如今,万难之时,事事难料,说不定其中还另有隐情,皇上万不可轻易动怒,还望保重龙体为重!”
咸丰帝听了肃顺的话,怒气稍稍消了一些道::“可是,这样一群废物,好好的一座园子都看护不住,要他们又有何用?!”
说完,又是愤愤道:“当初,朕要巡幸木兰,这三人还苦苦劝朕,要朕留守园中。朕若听他们之言,眼下还不成了夷匪手下的囚徒!”
此时此刻,懿贵妃还并不清楚,圆明园己被英法联军抢劫一空,然后又被他们一把大火烧了一个干干净净。就在他们这样说话时,圆明园中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
可是,此时此刻,当听到皇上如此说时,懿贵妃心中竟是莫名地大吃一惊。
也忽然想起,在众人到达避暑山庄的当天,懿贵妃就发现,凡是跟随皇上而来的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大都是当初坚定支持皇上巡幸木兰的那帮人。而留守京师的大臣,又都是皇上不喜,或当初谏止皇上巡幸木兰的大臣。这其中就包括宝鋆、文丰、明善三人。
因为在当初,他们的谏止皇上的奏折,她都曾一一看到。
尤其这个宝鋆,不但力劝皇上坚守京师,留守圆明园。当皇上要从国库提二十万白银修缮避暑山庄,为下一步逃跑做准备时,又是这个宝鋆站出来百般阻止。当时,只气得皇上大拍龙书案,骂宝鋆该千刀万剐。
想到此,又突然想到了恭亲王。
那天皇上与恭亲王谈话,她自是句句听得仔细,原以为是兄弟为共保江山。不想,怕是皇上不喜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己。
再加上,恭亲王也主张坚守京师,与他唱对台戏。所以,也只是将他留在了京师。
想到此,又是刹那间想到了自己。
自己也是曾建议皇上要留在京帅。尽管自己最终是跟来了,可是,之后,皇上也确实曾开过一句玩笑,说她想留下,尽管留下就是了,反正他是准备离开的。
当时,他以为皇上这话只是一句玩笑话。可现在再想,又不禁打出一个寒噤。
接着,又忽然想到,后来凡是事前表示过不愿离开京师的妃嫔、老妃嫔。到最后,可是一个都没有通知她们随行离开。
这样想着,懿贵妃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出过冷汗之后,又想,看来,无论如何真心侍奉皇上,怕是都不会赢得他那颗真心。
也正是突然有了这样的心思,她也一下子冷静了许多。此时,又见韩公公并没有阻止她进殿的意思,于是,便款步朝殿中走去。
待来到殿中,她又极小地绕开众人,朝龙书案的一侧走。此时,她又发现,龙书案的一侧也同样摆上了一张小桌,只是比在宫中和在圆明园中的都大了一些。不过,距离皇上那张龙书案也远了许多,几乎快到了一个角上。
懿贵妃并不在意这些,当然,想在意也不敢。她端端正正地坐下,就见待批的奏折己堆得比她还高。
当然了,她坐下之后才发现,这期间,至于皇上与几位大臣又说了一些什么,她竟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此时,一首极小心地跟随在她身后的春秀见她坐下,便也赶紧调制起朱砂来。
从前,这件事都是由殿前专门小太监来做。后来,春秀看着有趣,便也学着做了起来。
懿贵妃认真地翻看着奏折,看到里面的记号,她清楚,皇上都一一看过了。心想,怕是这天皇上很早就起来看折子了。
这样想着,她又发现了一些不用皇上看的折子,她又替皇上分出来,马上召御前小太监进来,赶紧转出去。
可是,正当她埋头认真地做着这些时,就听龙书案“咯吱”一响,皇上的身子竟突然栽了过来。也是春秀眼尖,一见,便急忙跑上前去,一把将皇上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