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坝村在云山城附近的郊区,首线距离可能都不到十公里。
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个村落,只是个贫民窟罢了。
落后农耕社会最常见的问题,就是土地垄断导致破产的佃户越来越多。
这些破产的佃户为了逃避债务,最后就会成为亡命西方的流民。
由于修真世界是类似于军阀割据一样的落后行政管理,这样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
大部分屈从于凡人命运的流民会前往沧龙帮,成为能吃饱饭的奴隶。
少部分人会在城市郊区搭建房屋,开垦荒地,成为新的农民。
也有人会成为城市和周边村镇乞讨的乞丐。
林霖与冯进宝换了身衣服,坐上峰山剑朝荒坝村飞去。
如今正是春节前夕,水田中的水稻基本己经收割完毕。
按道理来说,这会儿农民家的余粮应该还剩有不少。
但林霖却见村里遍是饥殍。
不少人拖着瘦弱的身躯,正在村里村外来回徘徊着。
村中还留着的杂草树叶,被人扒光了吃了。
就连村中心的几棵老树的树皮,也让人吃掉大半。
林霖跳入村里,随手朝一个村民手里塞了块包子。
那村民二话不说,抓住包子顷刻间就咬下大半。
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奢侈。
于是他又将剩下带牙印的包子留了下来揣在兜里。
林霖背过手,摆出一副仙家气派。
“你们村长在哪?”
村民含着包子不说话,弓着腰,将这位贵客向村里引。
其他村民见到这一幕,小心围拢了过来。
饥肠辘辘迫使他们扔掉尊严,想过来讨点吃食。
但修仙者凶名在外,这些农民也怕惹恼了仙人,引来杀身之祸。
于是村民们只能像蠕虫一般,缓缓聚拢一起,跟在后面。
过了几个弯,林霖看到磨坊旁边躺着一个高大的汉子。
那汉子如今被饿的只剩一副骨架,见到林霖来了,用尽全力起身行礼。
“小人肉眼凡胎,不认得仙人,还请恕罪。”
“你就是荒坝村的村长?”
“是,小人便是。”
林霖看着众人瘦的皮包骨的样,好奇问道:“你们今年收成不好么,怎么都饿成这样?”
村长咧开嘴,露出一嘴黄牙:“荒坝村只有薄田,每年收成也就够个温饱罢了。今年清风门要举办仙民大会,收的租多了些。”
“怪了,这仙民大会不是左家出钱么。而且这荒坝村不是在开垦良田,又收的哪门子税?”
那汉子似乎也闻到了肉包子味儿,吞咽着口水说道:“这事儿说来长了,仙人能否赏口饭吃?”
本来这包子是林霖给冯进宝当干粮用,顺便递几个给村里小孩儿当套话用的点心。
哪曾想这村里的村民都跟饿死鬼一样。
林霖让冯进宝拿出包裹,给村长递了三块包子。
又将剩下的包子捏碎了,给大家一人块。
冯进宝本就是苦出身,更能同情这些可怜人。
他把自己平时出远门带的一些干粮,也一并送给了这些村民。
在一阵咂吧嘴的欢快咀嚼声中,村长终于开口了。
“官字两张口,上下要吃人。可这仙字更是了不得,吃山又吃人。”
“咱们啊,是一不留神得罪青灯会,才落到这副田地的。”
村长拿起包子认真咀嚼,嚼碎成渣了才咽进肚里。
怕浪费口里的残渣,又补了一口清水。
“荒坝村人多地少,又是出粮食少的薄田,平时大家顶多吃个六分饱。”
“最近云山城在修路,召民工修路,包吃还给钱。我们想这是好事儿,便跟着都去了。”
"哪想到过了一段时间,管我们村儿的青灯会管事跳出来,说是这路可修不得,是要得罪仙人的。"
林霖听到这,打断道:“是得罪哪个仙人,百岳城可没说这路修不得。”
村长露出大黄牙,干咳了几声。
“咳咳咳,还能有谁,自然是青灯娘娘了。”
“这云山城挨着五百里天折山脉,而这五百里天折山便是青灯娘娘的仙宫。”
“他们说在云山城修路是扰了青灯娘娘的清净,就是该死。今年得加清净税。”
得嘞,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霖都被这蹩脚理由搞得无语了。
抢就是抢,扯什么青灯娘娘。
而且这事从逻辑上也讲不通:“他们要是觉得这事不对付,让青灯娘娘找清风门的谈去呗。”
村长气的一拍大腿:
“嗨,听说这清风门现任掌门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没胆子对付清风门,就找我们这些凡人撒气。”
林霖看着这些皮包骨居民,好奇道:
“村长,他们这是把村里吃的和钱都抢走了?你们就没想过逃跑或者反抗?”
村长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岔气了。
“哈哈哈,上一个反抗的黄石里村,整个村的人都皮了。”
“昨天还有些外地的散修想要一探村落,结果人也成皮了。”
“我们想过要跑,可怎么敢跑?更不说现在全村的孩子都在村边木窝棚了。”
村长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落在肮脏单薄的棉衣上。
他不仅是一家之主,还是一村之主。
沉重的压力早就将这个魁梧壮实的汉子不形。
一想到村子前途渺茫,他能做的也只是祈祷。
那种憋屈,不甘便充斥于心头。
“村长,荒坝村的木窝棚是哪?”
村长抹掉眼泪,掩饰着自己的卑微。
“您果然是来找人的。木窝棚是青灯会收徒弟的地方,这里的娃得活过一年,才能被提拔过去。”
难怪怎么说这荒坝村的人不跑,合着这眼皮子底下就一个青灯会的据点。
“多谢了,那我去找他们聊聊。”
似乎是感到来者不善,村长连忙将他们叫住:“客人,我们就发点牢骚,别当真了。青灯会的人,那可是不好惹得。”
林霖转过身,嚣张地用手指朝脖子抹一下。
他们不好惹?
那你觉得我清风门科学怪人就好惹了?
林霖领着冯进宝大摇大摆朝木窝棚走去。
其他一众村民这会儿肚子里有了点食儿垫底。
看到有人敢去找青灯会的麻烦,一窝蜂也跟着去了。
一行人跨过村河浩浩荡荡朝木窝棚走去。
路上林霖遇到几个断胳膊断腿,浑身是伤的乞丐。
这些乞丐样貌凄惨,见了林霖开口就是正宗的一曲莲花落。
林霖也懒得计较,随手给他们打发几个铜钱。
但见到这几个乞丐也朝木窝棚走,立马又拦住他们。
“我问你们,你们是青灯会的人么”
几个乞丐听了青灯会几个字,支支吾吾就要跑。
跟在后面的村长出来解释:“他们是青灯会的丐帮,最近几个月刚从其他地方讨要钱财回来。”
林霖看着这些乞丐可怜兮兮,对青灯会态度稍有改观:“这青灯会可以啊,还收留这些可怜人。”
冯进宝憋了半天,才小声说句:“采生折割。”
“啊?”
采生折割,是乞丐帮派中中最残忍的行乞手法。
丐帮中一些年轻打手会故意选择一些年幼的孤儿,故意将他们身体弄成畸形。
这些身体畸形的小孩儿很容易博得别人同情。
同时,他们也更容易被丐帮的打手控制。
丐帮这些恶乞丐倒是把钱挣到了。
但是这些可怜的孩子,就要承受一辈子的畸形。
村长还不忘补充道。
送到木窝棚的孤儿,好的会被青灯会选中,成为青灯会的伙计。
选不中的,就变成乞丐。
经过采生折割,最后成为终生残疾的怪物。
“作孽啊。”
林霖看着双腿像麻花一样缠绕着身子,并艰难爬行的乞丐发出由衷的感慨。
同时他也理解为什么柳月烟对青灯会的恐惧。
毕竟她的童年时期,都是在这样高压条件下度过的。
过了一个丘陵坡槛,就能看到山下是一处大湖。
湖水波光粼粼,随风吹起阵阵涟漪,竟然汇聚波涛冲击着岸边。
林霖手上的地图并没有标记这个湖,于是转头请教。
岂料村长竟回复:“这里十几年前还是个池塘。自从青灯会来了之后,才慢慢变成今天这样。”
林霖看着广阔的湖面,心里倒是多了些兴趣。
十几年时间,挖出来这么大的湖,这劳动力可以啊。
要是把这效率用在水利工程建设上,不首接给本地搞个塞上江南。
木窝棚在湖中心的小岛上,想要过去,就得坐他们的船。
之前乞讨的乞丐,也只能睡在湖边的窝棚中。
把守船只的乞丐头子正在打牌,听到有人来了才出来迎客。
他看着两个陌生人带着乌泱泱的人群,知晓这是遇到硬茬了:“两位,报个蔓儿吧。”
林霖上一世打小出生在科研人员家庭,很少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
这一世的林霖,打小闭关在山门,更是不懂黑话。
冯进宝出生于老实本分的农民世家。
听对方这么一说,都没反应过来。
“何人,报个蔓儿。”
乞丐头子见对方有些来历,还是谨慎问对方出身。
林霖还是老实,主动问道:“你说什么?慢,是什么意思?”
乞丐头子一听,这是雏儿啊,更不把他们放眼里了:“这是青灯会的地儿,识相的快滚。”
林霖点头,行,这听懂了。
他看向那堆窝棚,高声问道:“你们这儿能打的有几个,有没有十个?”
乞丐头子勃然大怒:“有十五个!而且这是青灯会的地儿,别想着撒野。
林霖朝冯进宝一甩头:“行,交给你了,先别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