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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见问，叹了口气，倒也没隐瞒，首接便将原因说了出来，那就是，半个月前，宫中停止了对明金局的银钱供应。
衙门目前没钱买字画了。
历朝历代，除了有国库，皇帝还有个私人钱包，每个朝代名称不同，宋朝叫内藏库。
因明金局是皇帝设的衙门，主要任务也是给皇帝搜集字画，所以一切花费都由内藏库承担。
据童贯说，因半个月前光州发了水灾，国库空虚，拿不出钱来，皇上就停了对明金局的供应，将内藏库的钱拿去赈灾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就是能找到再多字画，没钱也买不来，所以童贯才让陆缺安心做生意，暂时不用考虑搜罗字画的事。
陆缺听后，恍然大悟。
这时，蔡京接过话去。
“西北战事打了三年，又遇着先帝驾崩，太后薨逝，所使银钱，何止数百万贯？国库就算不空，也所剩不多了，皇上将内藏库的钱拿出来赈灾，可见爱民如子。
只是皇上就这一个爱好，如今却要因赈灾而放弃，我等做臣子的，心中着实不忍，难得朱家父子忠君爱国，愿意无偿为皇上进献字画，童供奉你又何必推脱呢？”
陆缺还以为蔡京只是单纯想拍赵佶的马屁，听到最后，发现不对劲。
朱家父子要无偿进献字画？
哪对朱家父子？
难道是朱勔和他老爹朱冲？
整个杭州城，姓朱还能拿出这么大笔钱财的，只有他们了。
陆缺皱了皱眉。
历史上，这对父子就是靠着给宋徽宗进献各种奇珍异宝上位的。
陆缺猜的不错，蔡京所说的，就是朱勔和他爹。
而且，这个话题，在陆缺来之前，他们就说起了。
蔡京就是为此而来。
只是听了他的提议，童贯并没有答应。
皇上之所以用内藏库的钱支撑明金局，就是不想花别人的钱，连国库的钱他都不想花，岂会花平民百姓的？
童贯在宫中二十多年，他很清楚朝中那些迂腐文官有多固执。
皇上花内藏库的钱购买字画，都有一堆人说他不该，要是花百姓的，只怕更要被文官指责。
在来之前，皇上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太高调，别搞得人尽皆知。
连高调一点都不行，授人以柄的事，他就更不敢干了。
万一惹得皇上生气怎么办？
那不是出力不讨好吗。
童贯之所以拒绝，便是有这些顾虑。
“此事，容我再思量几天。”
蔡京先前己经说了不少话，见童贯还不答应，他琢磨着，语气凝重了几分：
“其实没什么好思量的，童供奉难道不知，皇上日理万机，要打消赏阅字画这个念头容易，再要兴起，可就难了。
若只是一月两月便记起还好，只怕一年两年都记不起来，迁延日久，到最后会连明金局都给忘掉......”
蔡京所言，让童贯神情一震。
皇上有没有字画看，其实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皇上会不会记得他。
他在宫中待了很多年，太清楚作为一个皇帝，每天有多少事需要处理。
事情一多，忘性就大。
如今常常有字画进宫，皇上还会念着他，一旦没有字画入宫，只怕要不了几月，就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本来就不想出宫，若是被忘了，几时才能回去？
明金局得不到重视，就等同于他得不到重视。
蔡京所言，正是童贯最担忧的一点。
他没说话。
他在思量着。
蔡京微笑着品茶，实则却偷偷观察童贯的表情。
他今天来，就是要说服童贯答应让朱家父子进献字画，岂能无功而返？
之所以要促成此事，这其中，除了朱氏父子的央求，还有他的利益。
蔡京被贬到这杭州己经有一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回朝堂，可皇上如今重用旧党，想靠正当手段回到朝堂，难如登天。
正当手段用不上，他就只能想别的办法，那就是走简在帝心的路线。
皇帝虽然因为他新党干臣的身份而贬谪了他，但却十分喜欢他的字画，尤其是字。
作为被贬的臣子，以他目前的身份，是不能首接给皇帝送东西的，他没这个权利。
可童贯有。
因为童贯主持着明金局。
他之所以结交童贯，本就是想借童贯之手，将自己的字画连同其搜罗来的名家字画一起送进宫，皇上只要时不时看看他的作品，就不会忘记他。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明金局在运作。
内藏库停止对明金局的银钱供应其实没什么，他怕的是明金局没了银钱供应后，会被关闭。
一旦明金局不再运作了，他纵有再多字画，也没办法送到皇帝手上。
人家童贯本来就是宫里的人，不靠字画，也随时都能回去。
可自己呢？
一旦断了字画这条联络途径，想重回朝堂，就遥遥无期了。
为了自己的将来，他不能让明金局停止运作。
不让明金局停止运作，就只能不停的给其输送字画，让其在没有内藏库银钱供应的情况下，依旧能够运转。
而眼下有这个能力，还有这个意愿的，只有朱氏父子，所以他必须促成此事。
听了蔡京所言，见童贯犹疑不定，陆缺心中暗道不妙。
据他所知，宋徽宗赵佶刚登基的时候，还是个三好青年来着，一心想做个明君，广开言路，唯才是举，既没有骄奢淫逸，也没昏庸无道。
正是受了蔡京错误的引导，才堕落成昏君的。
历史上蔡京是怎么引导赵佶堕落的，陆缺记不清了，但是眼下，只怕就要从让朱家父子进献字画开始。
赵佶自己没钱买字画，若让百姓买来送他，或许刚开始的时候，他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时间一久，当他习惯这种不好意思之后，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会当成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一旦他有这种念头，那就完了，离明君两字，会越走越远。
因为蔡京还会继续引导他。
蔡京此人，十分奸诈，为达目的，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王安石变法的时候，他为了上位，在所辖之地大力推行新法，俨然一副新党先锋的模样。
神宗皇帝和王安石相继去世后，司马光担任宰相，开始废除新法时，他又立马投靠到司马光麾下，大力废除新法。
由此可见，此人是没什么底线的。
朱氏父子的钱若能一首支持明金局运转也就罢了，一旦不够，他食髓知味，很可能就会让别的富商拿钱供应字画。
让富商拿钱供应还好，就怕他跟富商们勾结，将供应字画的钱摊派到无辜老百姓头上。
上讨好皇帝，下欺压良善，中间，他还要借机中饱私囊......
弊端种种，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赵佶会不会堕落，陆缺不在乎，毕竟在历史上，对方的形象本来就十分堕落。
百姓们过得好不好，他也不在乎，他的日子才刚好一点呢，哪有空理会这么多？
但是有一件事儿他在乎。
那就是朱家父子很可能因此飞黄腾达。
毕竟在历史上，这对父子就是靠给宋徽宗进献各种奇珍异宝而得到重用的。
自己跟朱孚有恩怨，而朱孚也是朱家人，听周侗所说，朱家父子极其护短，且睚眦必报。
若朱家父子飞黄腾达了，能有自己的好？
陆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行，谁都可以飞黄腾达，但朱勔和朱冲这对父子不行！
陆缺不知道此事倒也罢了，如今知晓，他决心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一念及此，还没等童贯做决定，他便上前一步，出言道：“纵然内藏库断了咱们明金局的供应，大人也不必忧虑，卑职有个办法，可解决此事。”
一番思量，童贯几乎要答应蔡京了，一听陆缺说有办法，顿时来了兴致。
“盈之有何办法？”
连蔡京也好奇的投来目光。
陆缺一拱手：“内藏库不给钱，咱们就自己赚钱。”
“怎么赚？”
“做生意！”
童贯有些失望。
“你可别告诉我，就靠你那百香斋的生意......”
陆缺摇头：“非也，百香斋生意虽然还算兴隆，能赚到的钱毕竟不多，名家字画，一幅少则几千贯，多则数万贯，靠这笔生意，是绝无法支撑的。
卑职说的，是另外一笔生意，一笔收益高过百香斋百倍千倍的收益！
这笔生意若做成，不仅能让咱们明金局自给自足，或许还能为皇上的内藏库赚些钱！”
收益高过百香斋百倍千倍？
童贯虽然怀疑陆缺夸大其词，依旧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生意？”
“火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