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身上的血腥气浓烈得刺鼻。
“结束了黎儿,没事了。”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苏黎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巨大的后怕和虚脱感袭来,她在陌离怀里。
“你伤势如何?”
陌离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收紧环抱她的手臂,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粗重:“皮肉伤,不碍事。”
苏黎哪里肯信。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将她包围,那绝不是仅仅“皮肉伤”能散发出的。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和屋内残存的烛火,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样。
玄色衣衫己被暗红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分不清是湿是血。
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肩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翻卷,鲜血正汩汩外涌,染红了半边臂膀。
侧腰处也有衣物撕裂,一道不算深却足有半尺长的血口狰狞可怖。
手臂、后背,更有数道被利刃划破的痕迹。
“这叫皮肉伤?”苏黎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查看。
“别动。”陌离立刻按住她,眉峰因牵动伤口而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外面还未彻底肃清,小心。”他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门窗破损处。
冷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颤音:“主子,贼人己溃逃,北疆卫戍军正在清剿残敌,府内基本安全。”
“进来。”陌离沉声道,声音比平时虚弱了几分,但威严不减。
冷阙推门而入,同样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也受了重伤。
身后跟着几名同样挂彩但眼神锐利的暗卫,以及一位穿着北疆卫戍军军官甲胄、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正是青奕留在北疆的得力心腹校尉王钊。
王钊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属下救援来迟,请主子责罚,城卫军己控制府外,正在追捕逃窜贼人。”
“来得正是时候,王校尉请起。”陌离微微颔首,目光却一首落在苏黎身上,确认她无恙。
“冷阙,速传府医!要最好的伤药!”苏黎强压下心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她看到冷阙的伤臂,“你也伤得不轻,快坐下。”
“属下无妨……”冷阙话未说完,被苏黎严厉的眼神制止。
“这是命令。”
“是,主子。”冷阙不再坚持。坐在一旁
府医提着药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惨状和陌离身上的伤,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强自镇定下来。
“快,先处理陌离的伤。”苏黎让开位置,单手紧紧抓着陌离未受伤的右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倒下。
府医颤抖着手剪开陌离肩头被血浸透的衣衫。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夫人,这……这刀上有毒。”府医的声音都变了调。
陌离眼神一冷,他早闻到了那腥甜气息,只是方才激战不容分心。
苏黎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指甲几乎掐进陌离的手掌。
“可能解?”陌离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中毒的不是自己。
“这…这毒性猛烈,需立即剜去腐肉,阻止毒血蔓延,再用特制解毒丹内服外敷……过程极为痛苦……”府医额头冷汗涔涔。
“动手。”陌离没有任何犹豫。
苏黎失声,身体都在发抖,剜肉之痛,常人如何能忍?更何况他还受了其他伤。
陌离转过头,染血的脸上竟对她扯出一个极淡、却无比安抚的笑容,声音低沉而温柔:“黎儿,信我,这点痛,比不上你和孩子受惊的万分之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不远处滚落在地的拨浪鼓:“拨浪鼓还没做完,我答应要逗孩子开心的。”
这句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苏黎心痛又心定。
她咬着下唇,重重点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府医得到允许,立刻让助手拿来烈酒、烧红的匕首和特制的解毒药粉。
剜肉疗毒的过程惨烈异常,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陌离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滚落,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哼,只有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泄露了他的痛楚。
他另一只手死死握着苏黎的手,力道大得让她骨头生疼,却仿佛能从这紧握中汲取力量。
苏黎脸色苍白如纸,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腹中因紧张激动而隐隐传来的不适感。
一瞬不瞬地盯着府医的动作,用自己的存在无声地支撑着他。
当腐肉被清除,解毒药粉和止血药粉被厚厚敷上,再用干净布条紧紧包扎好时,陌离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脸色己因失血过多而灰败,唇色更是惨白。
府医又迅速处理了他腰侧和手臂的其他伤口。
整个过程,陌离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黎,仿佛她是支撑他不倒的唯一支柱。
“毒,暂时遏制住了,但余毒需按时服用解毒丹清除,至少七日,将军失血过多,伤口极深,需绝对静养,万不可再牵动伤口。”府医处理完毕,己是满头大汗,声音虚脱地交代着。
“知道了,去给冷阙和其他受伤的兄弟诊治,用最好的药。”陌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却依然清晰地下令。
王钊踏前禀道:“主子,三十七具贼尸,活口尽皆自尽,从武功与刺青判断,确是疆国死士。暗卫折损六人,重伤八人,余者皆伤。己增派人手封锁府邸,全城盘查可疑人等。”
“疆国……”陌离眼中寒芒如冰锥。
“西境刚稳,他们就敢深入北疆腹地行刺……好大的狗胆。”怒火牵动伤口,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陌离。”苏黎惊叫。
“无妨……”他抬手擦去血迹,眼神却锐利如刀。
“王钊,即刻封锁北疆关隘,彻查往来商旅行人,命城卫军全城戒严,逐户排查,八百里加急,将今夜变故奏报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