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绑定系统
劈嚓！
六月的天气多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眨眼间便乌云密布，银光划破黑布，灵堂被照亮，李承乾跪在灵柩前久久不能抬头，他怕自已一抬头就失态。
母亲死了，我母亲死了，我没有母亲了。
很快，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地上，电闪雷鸣之际，守灵的诸位皇亲国戚都开始议论纷纷，今天是长孙皇后停灵的第七天，怎么碰上这么个鬼天气。
只有李承乾行如枯木，他的身影没有晃动分毫。
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气，眼前的棺椁就是他当下的全部。
灵堂中渐渐响起人声，太吵了，母亲不喜欢聒噪。
李承乾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拿出一国储君的仪态，很是悲怆道：“文德皇后，母仪甚伟，七日停灵已满，苍天也为文德皇后送行，泪洒长安，诸位且上前叩拜，恭送文德皇后。”
他嘴巴干涩，声音嘶哑，灵堂内回荡着他的声音。
众人停止议论，转而顺着李承乾的话哭了起来，一个个痛哭流涕，不舍地跪伏在文德皇后的棺椁前，似乎对大唐皇后的病逝感到痛苦。
长乐公主李丽质扑在长孙冲怀里痛哭，眼睛红肿，年龄尚小的明达被稚奴搂在怀里，兄妹俩靠在一起哭泣。
李泰臃肿肥胖的身躯被人搀扶着，摇摇欲坠，最小的妹妹新城还被人抱着，懵懂无知。
驸马都尉杜荷拦着意图冲到棺椁前的城阳公主。
李承乾将一切尽收眼底，陛下呢？
他那个好父亲在哪儿？
他不是说，母亲是他人生挚爱吗？
他不是说，要和母亲生同衾死同穴吗？
曾几何时，陛下病危，母亲携带毒药，随时准备殉情，她下定决心要和父亲生死相随，哪怕抛下一群儿女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母亲既逝，父亲呢？
李承乾又气又痛，他快忍不住了，兴许是作为人子，为母亲的情意感到不值，他恨，恨得眼泪止不住的流！
不，不能失态，我是太子，母亲说过的，我是太子，不能失态！
李承乾咬牙忍住，不肯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已的一丝脆弱。
他不像父亲，情感外露是真性情。
他不如父亲，情感外露遭人轻蔑。
母亲说过的话犹如在耳边，李承乾想到母亲临终前，还在父亲的怀里喊着自已的名字，哪怕他就在门外，哪怕他连滚带爬的冲过去，也没能和母亲说上话。
脑海中不断闪过母亲病逝时的画面，李承乾恨自已记得太清。
他看着母亲垂落的手，悲痛万分，只记得一股腥甜从喉咙中翻涌而出，随后，他便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贞观十年六月辛丑，文德皇后长孙氏崩。
太子至纯至孝，悲痛昏迷，皇上痛哭流涕，歇斯底里。
大唐帝国的两位人君都失去了心中所爱。
李世民在太极殿外，恨恨地看着贼老天，皇后今日下葬，祂如何要这样羞辱她，若当真有何过错，他李世民一力承担。
他在心里怒吼，听着灵堂内李承乾三言两语稳定了局面，李世民松了一口气，一个人站在殿外，对着殿内人等注目而视。
李世民心神恍惚，看不清太极殿内的情况，那些人的脸趋于模糊，各个都像是带着脸谱。
他和嫡子承乾相处不来，以往皇后在时，两人便针尖对麦芒。
如今，皇后病逝，太子心中悲痛，甚至在心里藏着对他的怨恨。
他记得，那天他不许儿女叨扰，哪怕太子跪在殿外求见，他也不许。
他想和皇后多说说话，独占最后的时光，皇后气若游丝在他怀里病逝，死前还叫着承乾的名字。
“承乾……承乾在外面吗？是承乾在外面吗……”
殿外，太子听见皇后的声音，仓皇起身。
或许是母子连心，让他忘了禁忌，不顾一切，连滚带爬地冲进太极宫。
可即便如此，他也来不及和皇后说最后一句话，周遭宫人大呼讣告，奔走着，传递着皇后去世的消息，李世民只顾着自已哀泣，却忽视了李承乾轰然跪倒，口吐鲜血，随即便昏了过去……
想来，承乾是怨恨我的，李世民心想。
身为人子，承乾来不及和母亲说上一句话，就看着自已的母亲死在眼前。
悲愤交加之下吐血昏迷，那个眼神……
李世民记得很清楚。
他是该恨我！
李世民叹息，那日太子悲痛昏迷，他急忙宣太医诊治太子，又有侍从帮皇后收敛遗容。
他命人看顾太子和其他皇后所出的儿女，之后又将皇后停灵在太极宫，只等儿女命妇、皇亲国戚来守灵，最后依礼下葬。
眼下，皇后的灵堂前，太子面容肃穆，看着倒是无喜无悲，可那种透着无尽哀伤的眼神让人不忍直视，李世民多看一眼都要被自已的愧疚压倒。
这几日，李世民伤心欲绝，引发风疾，故而长孙无忌频频阻拦，不准他再见皇后棺椁，平日便歇在太极宫东侧——光华殿。
他毕竟是天子，因皇后去世而卧病在床，绝非美名。
殿外，雨如珠帘。
殿内，哭声震天。
李承乾隔着哭天喊地的人群与李世民遥遥对视，彼此都不想戳烂对方心底的疤痕。
这种隐痛，让人心口发闷。
李承乾深呼吸，一个不稳，晃了一下，幸好他距离棺椁最近，因而手一撑便站稳了，李泰眼尖的看到李承乾踉跄的模样，心想，太子装得好一副孝子模样。
他迟疑片刻，心道，自已要不要也在母后灵前演上一场，论起演技，他李泰才是一枝独秀。
不管李泰如何想，李承乾都撑不住了。
他这几日只喝了些米汤，此时悲悲戚戚，情绪激荡，脑袋咔嗒一声磕到棺材上，周遭人竟视而不见。
只有李承乾仿佛听到一阵响动，恍惚间似母亲重生。
李承乾心里一喜，他顾不得许多，连忙朝母亲所在的方向看去，抬眸间，只见眼前悬浮着一块透明的光板。
他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光板还在！
不是幻觉！
李承乾大着胆子上前，兴许这等神异之物可以让母亲复生呢？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响起一阵童声！
——叮！凤雏造反系统帮您走上人生巅峰。
生命不息，造反不止。
请宿主即刻绑定，开启你的造反人生！
造反！
什么造反？
造谁的反？
是谁在说话！？
李承乾又惊又怕，四处张望，发现其他人仍然一副哀痛的模样，李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是夸张。
难道别人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吗？
他的脑海里再次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宿主，别担心，凤雏帮您安排贴心服务，您只要在脑海里和我交流沟通就可以了。”
“你是何物？竟然敢如此放肆！孤乃大唐太子，你安敢造反！”
“我是凤雏，一个专门帮助他人造反的高级智慧系统。”
话音落，它显摆似的露出了金凤的形貌，那是一只尾羽极为华丽的金色大鸟，看起来美极了，尊贵极了。
但李承乾不在乎，他急切地问：“你能帮我救活母亲吗？”
“额，这个，暂时没有这样功能呢！”
李承乾静默不语，他想把这个东西上交给父皇，既然无法救治母亲，那这狗屁系统就是妖物。
它还敢鼓动自已造反！
哼，不知死活！
那道童声听不到李承乾的心声了，但它似乎很自信，神秘兮兮道：“虽然我是第一次绑定宿主，但是，经过大数据测算，你——大唐太子李承乾，就是最佳绑定对象。”
李承乾怒道：“你放肆，从孤的脑子里滚出去！”
“滚不出去了，略略略。”
李承乾抿嘴，这个混账系统！
他看了看四周，若是在母亲灵前出现这等灵异之事，会让人拿母亲说嘴。
他绝不能允许。
当下，李承乾默不作声，既不回应又不动作，全当无事发生。
等李世民收拾好心情，走进灵堂后，李承乾才想起什么，稍稍侧身，看到那个光板不见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太子切莫过于哀痛，今日皇后入梓宫，朕同你一起送别皇后。”
李承乾闻言一怔，他和李世民几日不见，故意赌气。
今天母亲下葬，没想到父亲会主动来跟他搭话，李承乾扭头，看了看因为被父皇忽视而嫉妒自已的李泰。
他点头，强撑着对李世民说了几句劝慰的话。
李世民好打发得很，他原本就愧对李承乾，担心儿子恨自已，如今听到李承乾的软语安慰，心下松快许多。
他连忙走上前，安慰似地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李承乾收敛神色，点点头。
“多谢陛下。”
听到这声陛下，李世民再次垂下目光，轻轻叹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李世民形销骨立的样子，李承乾也释怀了。
这几天，父子二人都悲痛难忍，几日的功夫瘦的皮包骨，眼下青黑，双目无神。
他想，父亲不是不爱母亲。
也许，是父亲的情爱太单薄，可却真实热烈，吸引着别人飞蛾扑火。
……
虽然李世民不欲让年幼的儿女们徒步送葬，但李承乾还是拉着丽质求了李世民，求他恩准，让众多弟妹一起恭送母亲下葬。
李世民准了，李承乾便回头看顾弟妹。他答应过母亲要照拂弟妹，于是连哀痛伤怀也不能，抬眸望去，丽质神情木然，新城公主太过年幼，此时被乳母照看，精神尚好。
他将年幼的稚奴、明达圈进怀里，三人站在一起，长乐公主和城阳公主互相扶持，麻木的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
李泰难得有几分伤怀，听着稚奴和明达泣不成声，哀哀哭泣喊着‘母亲’，李承乾也恨不得痛哭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