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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清晨，永福宫正殿
厚重的帷幔己高高卷起，殿内燃着清冽的百合香，冲淡了往日沉郁的檀息
薛太后身着绛紫色团凤纹常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一支点翠凤头步摇，流苏垂坠，宝光隐隐
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殿内，按照位份高低，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妃嫔
皇后端坐于太后右下首的紫檀木椅上，身着明黄色凤袍，气度雍容沉静，目光平和地扫过下方
武贵妃坐在皇后下首，一袭湖蓝色织金锦宫装，明艳照人，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
再往下，是柔昭仪，周充仪，孙贵嫔，魏贵嫔，冯嫔，康嫔……环肥燕瘦，脂粉香浓，却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谁都知道，薛德妃刚“病逝”，永福宫的气氛，绝非表面这般平和
柔昭仪眼神不善的看着玉知凝，没想到这么快就爬到了美人的位置
还让皇上如此在乎
孙茜蕊倒是神气十足的仰着头，就算薛音菲是太后侄女又如何
太后母家不过是商贾之家，与为官之家根本没法比
何况……太后又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玉知凝在靠近末尾的位置，打量着众人的神色，看向康嫔时多看了一眼
玉知凝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锦宫装，只在领口和袖口绣着几支疏淡的绿萼梅，通身上下再无多余饰物
只鬓边簪了一朵小小的，绒布做的白梅
脂粉薄施，脸色略显苍白，眉眼低垂，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清纯
“都起来吧，赐座”
薛太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目光在众妃嫔脸上缓缓扫过
“谢太后娘娘”众人齐声谢恩，小心翼翼地起身，按照位份在两侧的绣墩上落座
太后端起手边温热的参茶，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玉知凝
那目光在玉知凝身上停留了片刻，竟带着几分温和的赞许
“玉美人今日这身素雅，倒合了哀家这满殿的景致
头上那白梅……是薛德妃生前喜欢的样式”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玉知凝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立刻起身，盈盈下拜，声音轻柔
“嫔妾……嫔妾只是想着德妃娘娘新丧，不敢过于艳丽，心中亦是感念娘娘昔日照拂”
她抬起头，眼圈恰到好处地泛着一抹微红，眼中水光盈盈，情真意切，看不出半分破绽
薛太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冷笑更甚
好一个“感念照拂”！
好一个柔弱可怜！若非那南宫引之事她也有参与
谁能想到这张清丽脱俗的脸孔下，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
竟然设计让音菲中了那南宫引！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微微颔首，语气更加和缓
“你有心了，起来吧，地上凉”
“谢太后娘娘垂怜”玉知凝再次谢恩，动作轻柔地坐回绣墩，低眉顺眼，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
太后的目光，在殿内缓缓移动
当她的视线落在坐在前排，一身嫣红宫装，妆容明艳照人的孙贵嫔身上时
那刻意维持的温和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孙贵嫔此刻正微微侧着头，和身旁的魏贵嫔低声说着什么
唇角还噙着一丝得意的浅笑，她今日显然精心打扮过，发髻高耸，插满了珠翠步摇，额间贴着精致的金箔花钿，一身嫣红织金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光彩夺目
尤其是发髻正中那赤金嵌红宝石的凤凰展翅步摇，凤凰口中衔着一串长长的，流光溢彩的珊瑚珠，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摇曳，几乎晃花了人眼
这步摇是前两日她与皇上听曲的时候，皇上亲自赏的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新得的赏赐和陛下的恩宠里，并未察觉到太后的目光己经变得冰冷
“孙贵嫔”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冷的像冰锥
孙贵嫔正说到兴头上，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得一个激灵，连忙起身，脸上还带着未及收敛的笑意
“臣妾在”她盈盈下拜，姿态倒是标准，但那支凤凰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珊瑚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有些聒噪的声响
薛太后并未立刻叫她起身，目光锐利如刀，在她身上逡巡，最后定格在那支过于张扬的步摇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苛责
“身为贵嫔，当知礼守节，仪态端方
你头上这支步摇，凤凰展翅，珊瑚流光……倒真是好大的气派！
怎么，是觉得这长乐宫的正殿，配不上你这身行头，还是觉得哀家这老婆子，压不住你这凤凰的贵气？”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砸在孙贵嫔头上
孙贵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慌忙辩解，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慌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臣妾绝无此意！
这支步摇是前日陛下……陛下赏赐，臣妾想着今日给太后请安是大事，才特意戴上以示庄重恭敬……”
“庄重？恭敬？”
太后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
“哀家看你分明是恃宠生娇，得意忘形！
薛德妃新丧，尸骨未寒，整个后宫皆着素服，哀念于心
你倒好！一身嫣红似火，满头珠翠生辉，凤凰步摇招摇过市！
你眼中，可还有半分对逝者的敬意？可还有半分宫规礼法？！
陛下赏赐，是让你在这哀思之日，穿红戴绿，在哀家面前耀武扬威的吗？！”
这一连串的问责，让刚刚还不把薛太后放在眼里的孙茜蕊心中立刻发了慌
她不怕太后罚她，毕竟薛家也要掂量掂量他们孙家的势力
可若是她真的有错，孙家也不会管她！
她浑身发抖，腿一软
“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头上的凤凰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歪斜，几乎要掉落下来，珊瑚珠串凌乱地缠绕在她鬓边
她惊慌失措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太后娘娘息怒！臣妾……臣妾知错了！
臣妾一时糊涂，只顾着感念陛下恩典，疏忽了礼数，绝无半分不敬之心啊！
求太后娘娘开恩！”
“一时糊涂？疏忽礼数？”
太后俯视着脚下抖成一团的人，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好一个轻描淡写！哀家看你是骄纵成性，目中无人惯了！
薛德妃生前，你就屡次言语不敬，如今她人去了，你这身打扮，怕不是心中得意得很吧？”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徐皇后微微蹙眉，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沉静
武贵妃则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看着孙贵嫔狼狈的样子
其他妃嫔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引火烧身所有人都明白了，太后这分明是借题发挥，旧账新算！
孙贵嫔昔日对薛德妃的轻慢，成了今日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玉知凝跪在后方，看着孙贵嫔抖如筛糠的背影，心中冷静
果然，薛太后不会放过孙贵嫔
但今日太后对她的态度很不一般，看来又有了新的法子折腾她了
“身为贵嫔，言行无状，御前失仪，更兼对逝者不敬，骄纵跋扈，不堪其位！”
太后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冰冷坚硬，响彻整个大殿
“传哀家懿旨
孙氏，褫夺贵嫔封号，降为才人！即日迁出怡和宫，移居秋棠苑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
“秋棠苑？！”
孙茜蕊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惊恐！
薛太后怎么敢的！！她怎么敢！孙家不会放过薛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