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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那碗本该温热的汤药，送到玉知凝榻前时，温度总差那么几分
入口微凉，药汁也似乎比以往稀薄了些许，那股子本该浓烈刺鼻的苦味，变得寡淡飘忽
负责煎药的青花，在奉上药碗时，眼神闪烁，动作也失了往日的恭敬利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
玉知凝靠坐在那里，端着药碗，指尖感受着那份不正常的凉意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青花一眼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青花心头猛地一跳，慌忙低下头去，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小主恕罪，今日小厨房火候……没掌握好”
青花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仓惶的颤音
玉知凝没应声，只沉默地将那碗凉药喝了下去
接着，是梳妆台上的东西
玉知凝首饰匣子里的珠翠钗环并不繁复
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是她初次侍寝时皇上赏的，平日里甚少佩戴，一首收在匣子最底层
可这几日，她偶尔抬眼望向妆台，总觉得那匣子似乎被人动过，最上层的几支素银簪子摆放的位置有些微妙的偏移
玉知凝勾了勾唇，鱼儿上钩了
一日午后，窗外难得透进一缕稀薄的阳光
玉知凝正靠在榻上假寐，青花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屋子
玉知凝半阖着眼帘，眼角的余光却清晰地捕捉到，青花在擦拭妆台时，目光像是被黏住一般，流连在那支点翠步摇上
她的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在那镶嵌的蓝绿色翠羽上，极快地拂过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迷恋
玉知凝的心，沉静如古潭，不起一丝波澜
青花的胆子，便在玉知凝这种刻意的沉默纵容下
一日日地疯长起来
她开始频繁地“需要”走出栖云宫的大门
“小主，小厨房说今日的燕窝成色不太好，奴婢得亲自去内务府挑一挑”
“小主，您常看的那些书册都翻旧了，奴婢去藏书阁问问有没有新到的。”
“小主，太医交代您要多喝参汤，库房里那点参须怕是不顶用，奴婢去御药房看看有没有上好的老山参……”
理由冠冕堂皇，合情合理，几乎让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她每次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
回来时，脸颊上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兴奋而泛起的红晕，脚步也变得轻快
偶尔，发髻上会多出一朵不合时宜的，宫里新开的时鲜花朵，或者耳垂上晃动着不属于她身份的，细小的银丁香耳坠
玉知凝从不点破
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腿上盖着薄毯，手里捧着一卷书
当青花带着外面的气息匆匆进来复命时，玉知凝的目光会落在她鬓边那朵娇艳的海棠上
或者那对崭新的耳坠上，停留一瞬
然而这种平静落在青花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味的默许和鼓励
她心头那点不安迅速被巨大的狂喜和膨胀的自信所取代
看，主子果然是失了圣心，连管束下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甚至觉得，玉知凝那平静目光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羡慕她能自由地行走，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能……接触到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
她望向玉知凝的眼神，那层虚伪的恭敬之下，渐渐浮起一丝难以掩饰的轻慢和怜悯
主子啊，己经废了
“小主，青花……”红筱欲言又止的看向玉知凝
“不用管，这不是很好，当初把她留在殿内伺候看来做的很对”
“青花近日总是榴莲在重华宫的必经之路上，
奴婢怕，青花给小主惹麻烦”
“留给青花的时间不长了，无论青花是谁的人，咱们都不能留，
若是咱们动手，势必会惊动背后的人”玉知凝分析着说道
“奴婢明白”红筱退出去，又暗暗盯着青花
青花开始频繁出现在重华宫周围，但始终没有什么效果
她固执地认为，是自己站的位置还不够好，自己的打扮还不够惹眼
她愈发精心地妆点自己，甚至偷偷用上了玉知凝妆奁里那盒御赐的
她觊觎己久的螺子黛，细细描画了眉形
她开始尝试着在御辇经过时，微微抬高一点下颌，让那截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脆弱而优美
终于，在某个夕阳熔金的傍晚，当青花又一次精心打扮，心怀忐忑地立在宫道旁时，那顶明黄的御辇竟缓缓停了下来
帷幕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角
一道目光，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探究，落在她身上
她慌忙跪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奴婢……奴婢栖云宫青花，叩见皇上！”
“朕知道，你们小主可还好”萧墨瑾不是没去看过玉知凝
但每次去玉知凝都睡着，他只能看看就走了
“回陛下，小主还好”青花敷衍的回答着，满心满眼都是皇上竟然知道她！
“嗯”萧墨瑾没多说什么
帷幕重新落下，御辇继续前行
留下青花独自跪在晚风中，身体却因巨大的狂喜而微微发抖
成了！
她成功了！那惊鸿一瞥，那片刻的停留，在她心中无限放大，成了帝王对她青睐有加的铁证！
“皇上……皇上他看我了！他真的看我了！”
青花回到栖云宫耳房时，压抑不住的低语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她对着铜镜，一遍遍抚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和精心描画的眉眼，眼神迷离
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身着绫罗，头戴凤冠的未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风，悄无声息地吹遍了栖云宫的角落
其他宫人看向青花的眼神彻底变了，惊疑，羡慕，畏惧，鄙夷……复杂的情绪交织
连那个一首与青花交好的小太监，在她面前也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说话都带上了谄媚的尾音
青花彻底迷失了
她甚至开始挑剔起玉知凝的膳食和汤药，嫌味道寡淡，嫌温度不合心意，仿佛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
玉知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时机，终于到了
这日清晨，天色阴沉，玉知凝早早便醒了
她拒绝了身侧红筱的搀扶，咬着牙，忍着膝盖处的微痛，自己一点一点地挪下暖榻
“娘娘，您这是……”
青花打着哈欠想要上前
“去请皇上”玉知凝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说本小主腿疼！快去”
青花眼神一亮，急忙前去
玉知凝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皇上驾到——”
萧墨瑾大步走进内殿，身后跟着趾高气昂，一脸喜色的青花
红筱站在门口
看着这一幕觉得刺眼极了，不动声色的走到玉知凝身边搀扶
“皇上，嫔妾……”玉知凝撑着想要行礼，刚弯腰就被疾驰而来的萧墨瑾扶了起来
“知知，不必多礼”
“孙太医，还不快给玉贵人看看”萧墨瑾偏头看向身后的孙太医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