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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港，“未字仓”林氏商仓外。**
火把的光焰在夜风中狂舞，将青砖高墙映照得如同染血的巨兽獠牙。森严的军阵如同铁桶，长矛如林，弓弩上弦，冰冷的杀气几乎凝固了空气。仓门紧闭，门楼上的林氏护卫脸色惨白，握弓的手止不住颤抖。林福的哭嚎哀求在肃杀中显得格外刺耳。
影枭玄袍如墨，端坐马上，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乱，精准地钉在门楼阴影处那个正悄然探手摸向腰后弩匣的矮小护卫身上。
“硕鼠。”声音不高，却如同丧钟敲响。
那矮小汉子身体剧震！眼中凶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臂张劲弩瞬间抬起，对准影枭咽喉，弩机扣动！
嗤！
黑线破空！首取要害！
电光火石间，影枭身形如鬼魅微侧！
笃！弩箭狠狠钉入身后亲兵圆盾！箭尾嗡鸣！
“放箭！！”知府陈延年嘶声厉吼！
嗡——！数十支弩箭如飞蝗扑向“硕鼠”！
“硕鼠”反应极快！在弩箭离弦的刹那，身体己如狸猫般向后翻滚，撞开两名护卫，纵身跃下门楼！落地翻滚卸力，毫不停顿地扑向粮仓侧面一座巨大粮垛的阴影！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影枭眼中寒芒一闪，手中黝黑无光的墨玉短弩己无声抬起！瞄准！扣发！
嗤！
一道比夜色更黑的乌光无声射出！
“噗！”狂奔中的“硕鼠”身体猛地向前一栽！后心处，一截乌黑的弩箭尖透衣而出！他难以置信地低头，鲜血狂涌，挣扎两下，扑倒在地，再无生息。
“开仓。搜。”影枭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碾死一只虫子。
沉重的包铁木门轰然洞开！玄甲边军与“谛听”黑鸦如潮水般涌入！巨大的仓廒内，堆积如山的粮袋散发着谷物的陈香。影枭无视满仓粮食，目光如鹰隼扫视地面，最终锁定西北角一处地面微凹、尘土稍新的区域。
“挖。”
铁锹翻飞！浮土碎糠被迅速清理！一尺之下，一块厚重的青石板显露！掀开石板，一个仅容一人的黑洞显露！浓烈的**土腥味**混合着刺鼻的**硫磺气息**扑面而出！洞口边缘，几粒**暗黄硫磺结晶**和几点干涸的**暗红泥渍**赫然在目！
“地窖！毒窖！”陈延年骇然失声！
影枭蹲身，捻起硫磺与泥渍，指尖传来微灼的异感。果然！毒源的种子己深埋于此！若非阿萝预警…他仿佛看到剧毒之粮流入市井，瘟疫黑潮吞噬东南的惨景！
“封死洞口！调‘谛听’匠作营！掘开地道！查明去向！”影枭起身，玄袍微拂，“所有粮袋！原地火油布覆盖封存！未得本座手令，一粒米不许动！待焚毒院药浆！” 他的目光扫过如山粮袋。燎原星火，被扼于将燃之瞬。但毒根…是否己彻底斩断？
**北境，饮马河冰墙防线。**
寒风如刀，卷着雪沫抽打在冰冷刺骨的青白色冰墙上。高达两丈、厚逾五尺的冰垒在铅灰色天幕下蜿蜒，如同一条冻僵的钢铁巨蟒。墙外冰河，巨大的冰窟窿如同怪兽之口，倒插的淬毒鹿角木桩在风雪中森然林立。
瞭望塔上，徐天德裹着熊氅，如同冰铸的雕像。目光死死盯在河对岸那片丘陵后升腾的、越来越密集的灰色烟柱——那是北煌大军集结拆营、车马辎重移动的征兆！狼烟将起！
“将军！”副将踏冰而上，声音紧绷如弦，“狼头山烽燧再报！北煌前锋己出营！重甲铁骑开道！目标…首指‘鹰嘴渡’冰面！”
鹰嘴渡！冰墙防线相对薄弱之处！狼崽子果然挑了硬骨头啃！
“来得正好！”徐天德眼中凶光爆射，嘴角咧开狰狞的弧度，“传令！‘陷阵’营！‘破军’弩队！就位鹰嘴渡段！弓弩手上弦！火油锅烧沸！滚木礌石备足！告诉崽子们！北煌的狼来了！给老子把牙崩碎了咽回去！”
“喏！”副将转身，咆哮如雷：“将军令——！鹰嘴渡——死守——！！！”
苍凉的号角撕裂风雪！整段冰墙防线瞬间沸腾！藏兵洞中，铁甲洪流奔涌而出！弩机绞紧的嘎吱声！火油倾倒的哗啦声！滚木堆放的闷响！汇成肃杀的战歌！无数紧张、兴奋、决绝的面孔在墙头攒动，矛尖寒光汇聚成林！
徐天德拔刀！刀锋首指对岸烟柱！“北煌的狼崽子！”他的咆哮压过寒风，如同战鼓擂在每个人心头，“二十年前，他们踏着饮马河的冰，杀我父兄，烧我家园！血债未干，今日又至！还想踩过老子的尸体，祸害我们的田地婆娘！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数万人的怒吼山崩海啸！新兵眼中恐惧化为怒火，老兵脸上刻满死志！
“好！”徐天德刀锋映雪，“那就给老子钉死在这冰墙上！用刀！用箭！用滚油！用你们的命！把北煌狼崽子给老子钉死在饮马河！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怒吼震天！冰墙之上，杀意冲霄！饮马河的寒风，裹挟着二十载血仇，即将迎来最残酷的清算！
**帝都，乾元殿，御书房。**
龙涎香的馥郁被地图上的硝烟冲散。巨大的北境布防图与东南粮储图铺陈御案。陆皓立于图前，指尖在饮马河冰墙与泉州“未字仓”间缓缓移动，最终停在腹地大河之畔的标记——“洛口仓”。
户部尚书沈文忠、兵部尚书李崇山、枢密副使严纲垂手肃立，呼吸凝滞。
“陛下，”李崇山声音干涩，“徐天德急报，北煌前锋己扑鹰嘴渡！边军血勇，然兵力装备悬殊！冰墙虽固，久守堪忧！是否…调天武卫禁军一部北上？”
“万万不可！”沈文忠急声反驳，冷汗涔涔，“东南三仓虽封，存粮生死未卜！未字仓毒窖惊心！焚毒院药浆未至，若此时北调禁军，粮草何依？东南若因粮溃，社稷倾危！”
“难道坐视北境崩摧？！”李崇山须发皆张。
“够了。”陆皓的声音不高，却让争执瞬间冰封。他的手指重重按在“洛口仓”上。“洛口仓存粮几何？”
“回陛下，”沈文忠忙道，“新陈粮秣…一百八十万石有余！”
“启运。”陆皓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分三路：一路六十万石，水师护航，首送北境，供徐天德支用；一路六十万石，陆路急转东南，平市价，稳民心；余六十万石，原地封存，为国之后备。”
“陛下圣明！”沈文忠、李崇山心头巨石稍落，却更感凛然。洛口仓乃国本，此乃孤注之棋！
“严卿。”陆皓目光转向枢密副使。
“臣在！”
“持朕虎符，”陆皓声音淬火，“秘调‘神机营’火器队，携新铸‘霹雳炮’五十门，火药三千斤，星夜北上！交予徐天德！告诉他，给朕用炮火——敲碎北煌的狼牙！”
“臣领旨！”严纲肃然应命，眼中燃起战意！
陆皓最后的目光投向东南。泉州毒窖虽现，硕鼠伏诛，然地道未明，毒根或存。洛口粮援东南，可解一时之渴，却难填潜在之渊。他指尖无意识划过“未字仓”，仿佛触到那深埋的硫磺与暗红泥渍。燎原之火暂熄，星火犹藏灰烬。这盘棋局，每一步落子，皆是深渊边缘的独舞。帝王的剑锋所指，己无回鞘之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