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角”海域深处,“破浪号”舰桥。**
浓雾如同垂死的巨兽,在船体周围沉重地翻滚、喘息。硫磺与海腥混合的浊气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赵铁鹰的强光镜死死锁定右前方——那点幽蓝色的荧光在浓雾中时隐时现,如同鬼魅的灯塔,顽强地勾勒出狼牙礁顶狰狞的轮廓和那个刻骨铭心的狼首箭头!
“航向!右舵二十!全速!给老子冲过去!”赵铁鹰的咆哮在死寂中炸响,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蛟龙断链,利爪尤在!这鬼火礁,就是白鹤的葬身之地!
“破浪号”庞大的身躯在舵手的操控下,发出低沉的呻吟,艰难地转向,劈开粘稠的海水,朝着荧光指引的方向加速冲去!舰艏犁开翻滚的灰白,如同刺向黑暗心脏的利刃!
“将军!水深!水深急剧变浅!五寻!西寻!回声杂乱!暗礁!!”测深水手的声音带着哭腔!
“冲过去!”赵铁鹰目眦欲裂,声音斩钉截铁!他赌那箭头指引的,就是唯一的生路!赌白鹤的标记,不会引向绝壁!
船体猛地一震!龙骨似乎擦过坚硬的物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整艘巨舰剧烈摇晃!但没有倾覆!没有撕裂!它冲过了最密集的暗礁带!
前方雾气骤然变得稀薄!
视野猛地开阔!
一幅令人心悸的景象,如同地狱画卷般在浓雾散开的缝隙中,强行撞入所有人的眼帘!
一个巨大的、被环形黑色火山礁岩包围的**天然沸腾湾**!浑浊的海水在湾内翻滚、冒泡,蒸腾起滚滚刺鼻的白色硫磺蒸汽!如同巨大的沸锅!岸边嶙峋的黑色礁石上,搭建着简陋的木石棚屋和栈桥。而最触目惊心的,是海湾中央一块凸起的、如同獠牙般的黑色巨岩上,矗立着一座粗犷狰狞的**黑色坞堡**!坞堡用整块的黑色火山岩垒砌,高耸的堡墙上,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和……几门黑洞洞的、指向海面的**青铜火炮**炮口!
毒巢!火礁屿巢穴!
赵铁鹰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敌袭!!!”凄厉的警报声几乎同时从黑色坞堡方向响起,穿透蒸汽的嘶嘶声!
轰!轰!轰!
沉闷的炮鸣如同巨兽的咆哮!数道橘红色的火线撕裂稀薄的雾气,裹挟着死亡的尖啸,朝着刚刚冲出雾区的“破浪号”和紧随其后的“飞鱼号”狠狠砸来!
炮弹落在“破浪号”左舷前方海面,炸起数丈高的巨大水柱!狂暴的冲击波让舰体剧烈摇晃!冰冷的海水混合着滚烫的硫磺蒸汽,如同暴雨般泼洒在甲板上!
“炮火还击!目标!敌堡炮位!给老子轰平它!”赵铁鹰的咆哮在爆炸的余波中响起,带着刻骨的仇恨!“所有小艇!‘黑云’登岸!拿下栈桥!控制棚屋!给老子撕开一个口子!” 复仇的火焰,终于烧到了毒巢的门前!
**帝都,枢密院,“谛听”匠作监密库。**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织物、樟木和药水的混合气味。巨大的牛角灯将光线聚焦在紫檀木台面上。三块深蓝色织锦碎片如同拼图般排列着:钱益香囊焦边、听潮阁灰烬筛出、御花园暗格所得。
老匠作枯槁的手指在水晶凸镜下缓缓移动,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他的指尖,最终停在听潮阁碎片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烟灰覆盖的针脚边缘。那里,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主色调的**青金色泽**在强光下显露出来。
“孔雀石…”老匠作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洞穿岁月的笃定,“是混了孔雀石粉染的丝线!北煌‘金帐坊’的压箱底秘技!专供王帐核心!近十年…只流出过三匹整料!一匹赐予征西大元帅宇文灼,天元鸿嘉五年,宇文灼战死沙场,其遗物…尽数收归北煌内库;一匹赐予和亲西海的丽阳公主,鸿嘉六年,公主船队遇飓风,沉于翡翠海‘鬼旋涡’,片锦未存;最后一匹…”老匠作浑浊的眼珠转向阴影中的影枭,一字一顿,“…鸿嘉七年,北煌先帝六十圣寿,赐予主持大典、功勋卓著的…太子少师,慕容垂!”
慕容垂!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入死寂的密室!北煌太子的老师!执掌“狼庭”谍影多年的老狐狸!二十年前萧家通敌案发时,正是此人权势熏天之际!
“查!”影枭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刮起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慕容垂!近十年所有行踪!接触人员!特别是…频繁往来天元、西海者!他与‘白鹤’…必有勾连!” 织锦的余烬,终于灼穿了云端鹤影的伪装,露出了北煌权杖上那颗剧毒的狼首宝石!
**北境,“鬼见愁”峡谷出口,“黑水滩”。**
寒风卷着雪沫,在宽阔的冰封河滩上肆虐。浑浊的“黑水河”在此处变得平缓,河面覆盖着厚厚的、布满裂缝的灰白色冰层。远处,北海灰暗的海平线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徐天德勒住暴躁的战马,熊皮大氅上挂满冰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冰面上那几道清晰无比、一首延伸向河滩深处一片废弃渔村的车辙印和马粪痕迹。浓烈的硫磺味混合着那股淡得几乎被寒风撕碎、却异常执着的**深海腥甜**,如同跗骨之蛆,指引着方向。
“将军!看那边!”副将指着渔村边缘一座半塌的、用巨大圆木和礁石垒砌的**废弃船坞**!坞门洞开,里面黑黢黢的。冰面上,新鲜的车辙印和马粪,正正地通向坞内!坞门外的冰面上,散落着几块被踩碎的、**暗黄色硫磺块**!还有几点己经冻成冰珠的、**暗红色湿泥**溅落痕迹!
“就是这里!”徐天德眼中凶光爆射,如同锁定猎物的猛虎,“包围船坞!弓弩手上冰坡!封锁所有出口!里面的人,给老子抓活的!”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刀锋在风雪中发出龙吟般的铮鸣!“海东青的杂碎!老子看你们还能往哪跑!” 北境的冰雪锁链,终于绞紧了毒脉伸向北海的触须!
**火礁屿,沸腾湾栈桥区。**
震耳欲聋的炮声在海湾上空回荡!橘红色的炮火在黑色坞堡与“破浪号”、“飞鱼号”之间疯狂对射!巨大的水柱不断炸起!硫磺蒸汽被搅动得更加狂暴!
数十艘南陈登陆小艇如同离弦之箭,在炮火的掩护下,顶着滚烫的硫磺雨和零星射来的箭矢,狠狠撞上简陋的栈桥!
“杀!!!”赵铁鹰身先士卒,如同黑色的怒涛,第一个跃上摇摇欲坠的栈桥!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瞬间将两名冲上来的黑衣守卫劈飞!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冒着蒸汽的黑色礁石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黑云”精锐如同鬼魅般紧随其后,刀光闪烁,弩箭激射!栈桥上的抵抗如同薄纸般被撕裂!棚屋区燃起大火,浓烟滚滚!
赵铁鹰一脚踹开一座棚屋的木门!屋内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巨大的石槽里翻滚着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泥浆**!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邪异腥甜扑面而来!正是鬼哭涧毒泥的母体!旁边堆放着成袋的硫磺矿石、硝石和密封的陶罐!几个穿着皮围裙、面无人色的工匠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毒巢!这就是毒巢!”赵铁鹰的怒吼压过了炮声!他目光如电,扫向海湾中央那座如同獠牙般刺向天空的黑色坞堡!堡墙上,一门青铜火炮正缓缓调转炮口,指向登陆的“黑云”小队!
“给老子拿下那座堡!白鹤就在里面!”赵铁鹰的长刀指向黑色獠牙,声音如同惊雷,在沸腾的硫磺海上炸响!惊雷的余烬,终将焚尽这最后的毒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