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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的轰鸣声震得季凡耳膜生疼。他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节泛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坐过飞机，这种失重感让他想起关押期间和里面的人玩命的后眩晕的感觉！
"先生，您还好吗？"空姐俯身询问，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季凡猛地抬头，眼神想利似的剑仿佛要穿透对方对方似的！空姐被他眼中的惊恐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
"没...没事。"季凡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己经太久没有用中文与人交流了。
机舱广播响起，标准的普通话在耳边回荡："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己经抵达华京首都国际机场..."
华京。家。这两个词在季凡脑海中碰撞，激起的不是喜悦，而是一阵眩晕般的恐惧。他颤抖着解开安全带，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使用这种装置。邻座的商务男士早己利落地取下行李，用奇怪的眼神瞥了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一眼。
季凡站起身时差点跌倒——他的左腿在监狱暴动中受过伤，至今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空乘人员想扶他，却被他触电般躲开。触碰意味着疼痛，这是他用五年时间刻进骨髓的认知。
"谢谢，我自己可以。"他低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随着人流缓慢移动，季凡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T3航站楼的玻璃幕墙透进刺眼的阳光，他抬手遮挡，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那是监狱临行前发的，散发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气味。周围旅客光鲜亮丽的衣着让他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是个误入盛宴的乞丐。
护照检查窗口前，季凡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季凡？"警官看了看电脑屏幕，又抬头打量他，"23岁？"
"是...是的。"季凡咽了咽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十岁。
警官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欢迎回家。"印章重重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句简单的问候像利箭般刺穿季凡的胸膛。他踉跄着走过通道，眼前一片模糊。家？他还有家吗？父母还会认这个让他们蒙羞的儿子吗？
取行李的区域人声鼎沸，电子屏闪烁不停。季凡站在传送带旁，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太多人了，声音太吵了，灯光太亮了——他需要躲起来，立刻，马上。
洗手间的隔间成了救命稻草。季凡锁上门，蜷缩在马桶上，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像胎儿在母体中的姿势。他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让啜泣声漏出来——这是监狱里学会的技能，哭泣会招来更残酷的对待。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先生，您在里面吗？我是刚才航班上的乘务员。"是那个空姐的声音，"您的家人己经在到达大厅等了三个小时了..."
季凡猛地抬头，额头撞在隔板上。家人？他们真的来了？
"我...我马上出来。"他慌乱地整理衣服，用冷水拍打的眼睛。镜中的陌生人让他心惊：凹陷的双颊，过早出现的皱纹，还有那双眼睛——那里面的光芒几乎被完全熄灭。
洗手间外，空姐林小小耐心等待着。当看到程远时，她递上一瓶矿泉水："喝点水吧，您看起来不太好。"
季凡没有接，只是警惕地盯着她。五年的牢狱生活教会他，突如其来的善意往往需要付出代价。
林小小没有退缩："我叫林小小，是国航乘务员。您在飞机上的状态让我很担心...需要我帮您联系家人吗？"
"他们...真的在外面？"季凡的声音支离破碎。
"是的，您的父母。"林小小微笑着，"您母亲一首站在最前排，眼睛都哭红了。"
这句话击溃了季凡最后的防线。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被林小小及时扶住。
"慢慢来，不急。"她轻声说，"我陪您出去好吗？"
季凡点点头，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看到了灯塔。他们穿过长长的通道，每走一步，程远的心跳就加快一分。当自动门缓缓打开时，他看到了——
小凡！…，，，
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唤穿透了整个大厅。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挣脱保安的阻拦冲了过来。季凡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妈妈吗？记忆中优雅知性的母亲何时变得如此苍老？
季母扑上来抱住儿子，哭得浑身颤抖："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季凡闻到了母亲发间熟悉的洗发水味道，那是家的气息。他僵硬的手臂终于慢慢环抱住这个瘦弱的身躯，像抱住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妈..."五年来的第一个拥抱，五年来的第一声呼唤，季凡像个婴儿般嚎啕大哭。
季父站在几步之外，这个曾经严厉的大学教授此刻老泪纵横，手里紧紧攥着一面小小的国旗——那是他们每次去使馆抗议时都会举着的。
林小小悄悄退到一旁，抹去眼角的泪水。她看到季凡被父母紧紧围住，看到他父亲颤抖的手抚过儿子脸上的伤疤，看到一家三口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哭成一团。
"谢谢您，姑娘。"季父突然转向林小小，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把我儿子带回家。"
林小小摇摇头："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季先生...他需要时间适应。"
季凡此刻正死死抓着母亲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他的眼神依然惊惶不定，对突然响起的广播声会条件反射地瑟缩。但当他看向父母时，那里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在重新点燃。
"我们回家。"季父揽住儿子的肩膀，声音坚定，"这次真的回家了。"
走出机场大门，华京初夏的阳光倾泻而下。季凡仰起头，让阳光洒在脸上——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温度。
林小小站在航站楼玻璃窗前，看着那一家三口慢慢走向停车场。她知道，对这个年轻人来说，回家的旅程才刚刚开始。身体的囚禁己经结束，而心灵的解放还需要很长时间。
但她相信，有那样的父母，有那样的爱，季凡终将找回那个十八岁的自己。也许不是今天，也许不是明天，但总有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