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那笔冷酷而清晰的“账”,像一道无形的契约,烙印在铁皮屋冰冷的空气中。冷锋听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更久一瞬,随即又缓缓闭上,仿佛默许了这场交易。他靠在墙角,如同休憩的猛兽,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炉火的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跳跃,军服上凝固的血迹和硝烟味无声地诉说着归途的凶险。
“清道夫”的职责,他从不拖延。
天色未明,寒风依旧呼啸。冷锋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推开铁皮门,消失在铅灰色的冻土晨霭中。没有告别,没有叮嘱,只有门口灌入的、裹挟着血腥余味的寒风,提醒着众人他此行的目的——清理秃鹫帮溃散后可能残留的毒刺。
屋内,短暂的安宁被紧迫感取代。晶核、食物、水带来的喘息期是宝贵的窗口。
阿雅没有休息。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墙角那片小小的盐碱地和那几株顽强挺立的紫苏苗上。林薇关于“净化”或“适应”的惊人发现,以及她自己敷药后观察到的伤口变化,像一团炽热的火焰在她研究者的大脑里燃烧。
她挣扎着起身,走向冷锋丢下的那个鼓囊囊的帆布包。枯瘦的手指在里面仔细翻找,无视了风干肉和面粉袋,最终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巴掌大小的扁平金属盒。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个极其简陋、却堪称废土珍宝的东西——一个单筒便携式显微镜!镜筒是黄铜的,布满划痕,目镜和物镜都蒙着灰尘,旁边还有几片边缘破损的备用玻璃载片和一个磨秃了的小镊子。这显然是冷锋从某个废墟实验室或倒霉的“方舟”外围人员身上“捡”来的战利品。
阿雅如获至宝。她立刻走到炉灶旁,借着火光,用珍贵的清水极其小心地冲洗了一枚相对干净的载玻片和镊子。然后,她挪到盐碱地旁,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用镊子极其轻柔地,从其中一株紫苏的嫩叶背面,刮取了一点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极其微量的表皮组织碎屑和可能存在的微小分泌物。
她的动作专注得如同在进行精密的外科手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老约翰抱着大黑,紧张地在一旁看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安——他不懂阿雅在做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定和他守护的苗有关。
刮下的样本微乎其微。阿雅将其极其小心地涂抹在载玻片上,又极其吝啬地滴上了一丁点蒸馏水作为介质(这让她眉头紧锁,显然心疼无比)。然后,她将载玻片固定在显微镜简陋的载物台上。
调整焦距。昏黄的火光下,阿雅眯起一只眼,将另一只眼凑近那蒙尘的目镜。她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精准地转动着粗调和微调旋钮,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炉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和老约翰紧张的呼吸声。林薇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脑海中新解锁的“初级种植模块”提供的基础感知能力,让她对那片盐碱地和紫苏苗的状态有了模糊的认知(极度贫瘠、板结、盐碱化、紫苏苗缺水缺光),但阿雅此刻进行的,是更深层次的微观探索。
终于,阿雅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维持着俯身观察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好几秒,她才极其缓慢地首起身,脸色在火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因为巨大的震惊而失声。她猛地又低下头,再次凑近目镜,手指更加急促地调整着旋钮,反复确认着。
“不可能……” 她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剧烈的喘息,“细胞壁……结构……渗透压调节……还有……那些……颗粒……”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林薇,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狂喜、困惑、巨大的疑问交织在一起:“它……它真的在……过滤?!或者……转化?那些……重金属和辐射尘……被……隔离了?还是……吸收了?!”
阿雅的话如同惊雷,再次在铁皮屋内炸响!虽然只是初步的、简陋到极致的观察,但显微镜下看到的紫苏细胞结构变化和那些异常的颗粒物,几乎推翻了废土上关于“污染即死亡”的铁律!这株在致命土壤里顽强生长的植物,其微观层面展现的异常,指向了某种颠覆性的可能!
林薇的心跳也漏了一拍。阿雅的发现,与她脑海中“初级种植模块”提供的模糊感知相互印证!这紫苏,或许真的是这片废土上,打开食材来源大门的第一把钥匙!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如同滚雷般从加油站外不算太远的地方传来!整个铁皮屋都随之微微震颤,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冷锋!
是爆炸!手雷?还是他引爆了秃鹫帮藏匿的燃料?
爆炸声在寂静的清晨荒野上,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平衡!
几乎在同一瞬间!
【警告!初级预警触发!】
【检测到高能生命反应集群高速接近!数量:15+!类型:变异体(初步判定:迅爪型)!距离:800米!预计接触时间:3分钟!】
【防护力场能量储备:37%!维持当前强度预计支撑时间:8分钟(集群冲击下)!】
【请宿主立刻决策!】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瞬间在林薇脑中炸响!那清晰的数据和倒计时,带着死亡的寒意!
墙角昏迷的蜂鸟似乎也被爆炸声和系统的无形警告刺激,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老约翰吓得一哆嗦,怀中的大黑猛地竖起耳朵,对着门外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
阿雅瞬间从显微镜的狂热中惊醒,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猛地看向林薇,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不是对丧尸,而是对爆炸声可能引来的东西!
林薇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极地寒冰!她一步冲到门口,猛地拉开一条缝隙!
铅灰色的天光下,远处腾起一股浓黑的烟柱。而更近处,在冻土起伏的地平线上,十几个迅捷如鬼魅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寒风,朝着加油站的方向,疯狂扑来!它们西肢着地,奔跑的姿态扭曲而充满爆发力,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道残影,口中发出低沉嗜血的嘶吼,即使隔着老远也能隐约听到!
是迅爪丧尸!以速度和集群狩猎著称的变异体!冷锋的爆炸,如同在死寂的荒野上敲响了开饭的钟声!
防护力场的能量在飞速消耗的倒计时在脑中冰冷回响!
37%... 36%... 35%...
“关门!”林薇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老约翰,护住炉火!阿雅,看住蜂鸟!拿起能用的东西!”
她反手重重关上铁皮门,插上简陋的门栓。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屋内——冷锋留下的帆布包(里面有武器吗?)、地上的铁锹、豁口的菜刀、燃烧的木炭……
最后,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地上剩余的那几颗晶核上,尤其是那颗鸽卵大小、幽蓝深邃、蕴含着澎湃能量的晶核!
升级防护力场?还是……另作他用?
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