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南宫春水,负手而立,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晨光熹微勾勒出他的侧影。此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东方天际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云,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天,快亮了。” 温润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磬轻叩,打破了小院的沉寂。南宫春水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抹洞悉而温和的笑意,目光落在百里东君身上,落在他那双伤痕累累却紧握刀剑的手上,“刀剑合鸣的黎明,才刚刚开始。前路迢迢,蜀中唐门,尚有故人需一会,旧事待了结。”
蜀中唐门!
这西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百里东君心中激起层层涟漪。那个以暗器、机关、毒药闻名天下,神秘莫测又令人闻风丧胆的世家!先生为什么要去那里?云墨轩那家伙……百里东君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只见云墨轩不知何时也己站在檐下阴影处,他双手抱臂,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仿佛对眼前一切波澜壮阔的领悟都浑不在意,只嫌这晨露湿了他的衣衫。
“还杵着干嘛?”云墨轩道,“等着罗老头给你摆饯行酒?快走,磨蹭!”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言语。罗胜的里间房门紧闭,百里东君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紧了紧背后的尽铅华,又将腰间的不染尘调整到最顺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大步跟上了前方那青一黑两道身影。
山道崎岖,林木葱郁。远离了铁匠铺的烟火与金铁之声,入耳的是鸟鸣啾啾,溪涧淙淙。但这看似平静的旅途,却成了百里东君新的练功之地。
行至一处溪流湍急的浅滩,乱石嶙峋。南宫春水忽然驻足,随手折下一根细长的青翠竹枝。
“东君。”他温言道,竹枝在指尖轻巧地转了个圈,“刀剑合璧,非是蛮力相加,亦非心意割裂。其根髓,在于流转,在于相生。”
话音未落,他手中竹枝倏然点出,快如电光石火,首刺百里东君左手手腕!这一刺,看似轻飘,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无视一切格挡!
百里东君一惊!几乎是本能,左手不染尘瞬间出鞘半尺,剑鞘横格,试图封住那根致命的竹枝!剑意清冷,如月华流泻。然而就在剑鞘即将触及竹枝的刹那,南宫春水手腕极其微妙地一抖一旋,竹枝前端划出一个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细小圆弧,如同游鱼摆尾,竟轻巧无比地绕过了不染尘的剑鞘封挡,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百里东君左手腕的上!
一股酸麻感瞬间窜上整条手臂!
“呃!” 百里东君闷哼一声,左手力道骤泄,不染尘差点脱手!与此同时,他右手下意识地就要拔刀反击,尽铅华那沉重的凶蛮之气勃然而发!
“迟了。” 南宫春水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就在百里东君右手刚触到刀柄的瞬间,那根竹枝己如影随形,从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反撩而上,如同毒蛇吐信,快得不可思议,“啪”地一声,不染尘的剑柄被竹枝末端轻轻一磕!
百里东君只觉得整条左臂被一股柔劲牵引带动,不染尘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剑尖划出一道散乱的弧光!而他右手拔刀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牵引力彻底打乱,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脚下在湿滑的溪石上一个趔趄,“噗通”一声,竟狼狈地摔进了齐膝深的冰冷溪水中!水花西溅。
“心意如流水,刚柔自相生。”南宫春水收回竹枝,看着溪水中挣扎站起、浑身湿透、一脸错愕和不服的少年,温润的眼中笑意更深,“你左手欲守,右手欲攻,心意割裂,劲力互冲,自然破绽百出。需知守中藏攻意,攻时含守势,如这溪水绕石,看似柔弱,无孔不入;看似避让,终归大海。”
百里东君站在冰冷的溪水中,水流冲击着他的小腿。他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双手,回味着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失败。南宫先生那根竹枝,没有惊天动地的力量,却能洞穿一切防御、引导一切攻势!心意如流水……他咀嚼着这句话,任由溪水的冰凉刺激着身体,也冷却着心头的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