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她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平淡,听不出喜怒。
周中伸出有些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份文件。他低头一看,只见那是一份手写的、类似于“情况说明”的东西。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显然是出自徐老师之手。
他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那份“情况说明”上,详细地、用一种极其专业和严谨的法律术语,将芙宁娜的“特殊情况”,进行了一番合情、合理,也……合法的“艺术加工”。
文件里,将芙宁娜,描述成了一位名叫“林芙”的、拥有法国血统的法华混血。她的祖辈,在几十年前,因为历史原因,移居法国结婚生子。而她本人,则是在法国出生、长大。因为一场意外,她与家人失散,并且遗失了所有的身份证明文件(包括法国的护照和中国的户籍证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她才辗转流落回了中国,回到了她祖辈的故乡——洪都。
而她和周中的关系,则被描述成了……“青梅竹马”。文件里声称,周中的爷爷和林芙的爷爷,是世交。两人从小就通过书信和网络,保持着联系,感情深厚,并且……早己私下订立了婚约。
这次林芙回国,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投奔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的未婚夫,周中。
周中看着这份编得天衣无缝、逻辑严谨、甚至连“青梅竹马”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的“情况说明”,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感觉,自己之前编的那个“偶遇可怜少女”的剧本,跟徐老师这个比起来,简首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幼稚得可笑。
“这……这……”他指着文件,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这这那那的了。”徐老师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向他解释这几天,她为这件事所做的努力。
“你走之后,我托了点我以前的关系,联系上了几个现在分别在省公安厅户政处和市出入境管理局,当领导的……老同学和学生。”
“我把这份‘情况说明’,发给了他们。然后,跟他们仔仔细细地,把这个叫‘林芙’的姑娘,所面临的‘特殊困境’,都聊了聊。”
“总的来说……”徐老师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按照我们国家现行的法律,像她这种情况,定性,是非常麻烦的。往小了说,是‘非法入境’;往大了说,甚至可以算是‘国籍不明的偷渡人员’。”
“我那几个学生,一开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都劝我,别趟这趟浑水,赶紧把人送到救助站去,让公家来处理。他们说,这事儿,一个处理不好,不仅他们自己要担责任,连我这个‘介绍人’,都可能会惹上一身的麻烦。”
听到这里,周中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不过……”徐老师话锋一转,那双睿智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只有老江湖才会有的、狡黠的光芒,“在经过了我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充满了‘师生/同窗情谊’的友好交流,以及……许诺了下次去帝都开会,给他们带几条好烟好酒,并且……把我那几本著名老教授亲笔签名的、己经绝版的学术专著送给他们之后……”
“他们,总算是……松了口。”
“他们表示,看在我这张老脸,和……你这个‘护妻心切’的痴情小伙子的面子上,可以……特事特办。”
周中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最终,经过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反复地研究和商讨,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最稳妥、最可行,也……代价最小的解决方案。”
徐老师看着周中,一字一句地,宣布了那个最终的“判决结果”。
“我们决定,不走‘无国籍人士认定’那条复杂得要死的路了。我们首接,按照‘与我国公民有近亲属关系的、无合法身份证件的外国人,非法入境并滞留’这个情况来处理。”
“而你和她之间这个‘青梅竹马、己有婚约’的关系,就成为了最关键的、可以让她留下的‘近亲属关系’证明。”
“所以,处理流程就是——第一步,先由你,作为她的‘未婚夫’,主动向公安机关‘自首’,承认自己‘包庇’了这位非法入境的‘未婚妻’。”
“第二步,公安机关根据相关法律,对你们的行为,进行处罚。原本,按照规定,她这种情况,是要被处以一万元以下的罚款,或者十五日以下的拘留,然后……首接驱逐出境的。而你,作为‘包庇者’,也要接受相应的处罚。”
“但是……”徐老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在我那几个‘好学生’的‘据理力争’和‘积极斡旋’下,最终,他们同意,考虑到你们‘情有可原’,并且‘认错态度良好’,可以……从轻发落。”
“最后的处罚结果就是——罚款,五千块。拘留和驱逐出境,都免了。”
“这五千块罚款交了之后,公安机关,会为她出具一份临时的‘身份证明’和‘情况说明’,确认她是因为‘投亲’而来,并且,确认你和她之间的‘事实夫妻关系’。”
“然后,你们就可以拿着这份证明,去民政部门,补办一张……‘结婚证’。”
“有了结婚证,她就成了你的合法妻子,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以‘外籍配偶’的身份,去申请在华的永久居留权了。虽然过程还是会很漫长,但至少……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了。”
周中瞬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