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筱筱站在教堂外,吹了会儿晚风。
她注意到,修道士提及药剂师失踪时,木架上五花大绑的刘铮,脸上现出痛快的笑。
那抹笑让路筱筱心惊。
恰在这时,钟声响起。
教堂高高的阁楼上,敲钟人挪动他残疾怪异的躯体,一瘸一拐,卖力敲钟。
而这,才是来到教堂的第三天。
游戏要求的存活时间,还未走过一半。
主教弗罗洛忽然出现在教堂外,询问刘铮被绑于木架上的缘由。
修道士说:“他口出狂言,对神不敬。”
弗罗洛说:“神会宽容,放他下来。”
路筱筱走过去,说:“他摸我屁股。”
弗罗洛神情大变,堪称震惊地看了看路筱筱,制止两个修道士的动作,说:“挂到明天。”
修道士听从他的安排。
心中也赞同,应该将刘铮挂到明天。
刘铮想要骂人。
骂路筱筱露出马脚,背叛玩家,投奔教堂,如今给这小白脸主教当狗。
刚要出声,弗罗洛的视线轻飘飘扫过他。
刘铮全身一震。
脑中忽然响起无数道纷繁凌乱的声音,绝望哭啸,癫狂呓语,时而徐缓,时而急促。
这声音,让他眼前景物也跟着变幻。
万物变作红蓝相间的线条,时而变大,时而变小,如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于午夜播放时突然故障,抽搐地弹出大红大紫的色块。
刘铮头昏脑涨,“哇哇”呕吐。
弗罗洛拉着路筱筱,赶紧离开。
两人乘着月色,行走在廊檐下。
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很久。
“听说隔离区出了乱子。”路筱筱开口道。
“我也听说了。”弗罗洛答。
路筱筱抿了抿嘴,继续说:“我还听说,药剂师在混乱中失踪了。没有药剂师,我们该如何应对瘟疫?”
弗罗洛沉默了好一会儿。
“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他说,“现在,人们应该休息,也包括主教和修女。”
说完,推开枣红色的木门。
路筱筱这才发现,己经到睡觉的地方。
主教的房间,很大。
主教的床,也很大。
床上填的应该是鸭绒被子,一看就很软。
路筱筱还没睡过这么软的床,眼馋。
她两眼盯着鸭绒被发首,弗罗洛却忽略她的暗示,抱一床普通被褥出来,交给她,让她到卧室外的沙发旁打地铺睡。
路筱筱接过,被赶到外边。
主教说:“请随意使用外边的盥洗室,那就是为客人准备的,天亮前,我不会出去。”
把卧室的门关严,接着就没了动静。
路筱筱老实铺好被褥。
去盥洗室,清洁身体,没干净衣服换,裹着浴巾尴尬地出来,发现沙发上一套棉质睡衣。
主教说:“只出去那一下。”
路筱筱没话说,只能相信。
换上睡衣,盖上被子。
相安无事,睡到天明。
凌晨两点,就被弗罗洛喊醒,她还睡眼朦胧,弗罗洛己是冠冕堂皇,庄严主教的打扮。
路筱筱困顿着从地上爬起。
叠好被褥,交还给弗罗洛。
没想到跟着主教睡觉,起的时间反而更早。
“今日晨祷,你站我身后。”弗罗洛说。
身份不同,站位也就不同。
没什么可说的,路筱筱点头答应。
小教堂,从祭台往下看,又是种不同的视角,独特的体验,台下成群黑衣白袍的修女与修道士,手捧烛台,置于额前。
璨璨烛光中,他们似乎也变作烛台一部分。
冰冷沉寂,悄无声息。
路筱筱审视讲经台下的人。
讲经台下的人也在审视着她。
昨日,他们还对路筱筱怀有恐惧与敌意,但今晨,他们彻底将路筱筱视作教堂的一份子。
主教为她施洗——
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违背纯洁的教义,即完成了对神的背叛。
罪孽是最强力的纽带,将他们这群罪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与这座教堂,共沉沦。
谁都没想到。
昨夜,他们只是单纯地睡觉。
晨祷尚未结束,就起了混乱,生出喧闹,一修女嬷嬷气喘吁吁赶来,说寄居教堂的人们,吵成一团,轰轰烈烈地往这边来了。
话音刚落,小教堂外就踏起纷乱的脚步。
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神甫与修道士,怎么拦也拦不住。
这些人全都裹得严实,只露出口鼻。
他们怒气冲冲说,教堂里有罪人,触发神怒,如今,神己不会再给教堂庇护。
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被丢出来。
身上长满烂疮,不断腐烂流脓。
一看,就是感染了瘟疫,即将丧命。
“他昨晚还好好的,半夜突然说痒,胡抓乱挠,我们帮他上药,他反而更严重。转眼就发展成这样,快要不活。”
从发病到濒死,也就大半个晚上时间。
外边闹瘟疫的疫区,从染病到身亡,还能熬个三五天不死。
这么快的病情发展,不是神怒是什么?
人们嚷嚷着,要抓出教堂里的罪人。
否则,就要把神职者们全都架起来烧死。
而教堂哪里交得出罪人?
真论起来,他们全都是罪人。
争执不下,眼看就要产生肢体冲突。
这时,弗罗洛主教终于站出来,主持大局,他一露面,就叫所有人安静下来。
这位主教看着无害。
却让他们天然畏惧。
“神只会责罚有罪之人,神不会迁怒于所有人。”弗罗洛说,“这位不幸的患者,也许是因为他无意中做错事情,触怒了神。”
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
“是谁让你们找来?”弗罗洛问。
为首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他们确实受人挑唆。
建筑师,大力士,还有药剂师。
昨夜那位失踪了的药剂师,今天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面前,隐晦地说出教堂存在罪恶。
众人受他煽动,这才找来。
弗罗洛耐心等待着回答。
没多久,有人顶不住压力,从实招来:
“是、是药剂师说的,他说教堂有人利用瘟疫,故意制造死亡。”
“我相信没人会做这样的事。”弗罗洛说。
神职者们诡异地沉默。
但他们也找到反击的要素,训斥说:
“教堂近日案件频发,种种线索都指向那三个外来人。他们说的话,未必可信的。”
沸腾的人群被说动了,犹疑不定。
从他们中间,一个人站出来,手中高举小药瓶,他说:“别忘了,药剂师有治疗瘟疫的药剂。”
说着,把药剂喂给地上的病人。
那病人差不多己经死了。
喝下药剂,竟奇迹般开始喘气。
见此情景,人们心中的天平有所倾斜。
手持药瓶的人又说:“我知道教堂藏匿的罪人是谁,我曾亲眼看见她戕害无辜之人。”
抬手指向路筱筱。
路筱筱傻眼,没想到这也能飞来无妄之灾。
但拿着药瓶的人陷害她,也不稀奇。
不为什么,就因为那人是刘铮。
没事找事的高手,顶级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