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洛主教两片嘴唇一碰,路筱筱便摆脱“可恶的异教徒”身份,成为圣灵大教堂的见习修女。
神甫和修女们恢复正常,友善许多。
他们冲她微笑,重新唱起颂歌。
玩家中,同样受到主教青睐的,还有跪在圣母像前,喃喃自语的那个瞎眼瘸子。
主教说欣赏他的虔诚。
便任命他为教堂的敲钟人,为神做事。
路筱筱看不懂这安排,以为逃生游戏有着混乱的底色,许多地方可以不讲逻辑。
高远脸上却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裴闵也作若有所思状。
其余玩家中也有文化人,小声嘀咕着什么“愚人之王”“卡西莫多”之类的词语。
路筱筱深皱起眉,感觉自己像个文盲。
术业有专攻。
她经文念得不错,术法也懂很多,但在正规学业上,绝对不是老师喜欢的那种学生。
哪怕被亲哥按头高考的那几年——
读书也光靠死记硬背和偶尔的灵机一动。
高考分数下来,不出意外刚过本科线。
路筱筱有时会怀疑,路北川是不是看她读书太烂,难以指望,所以才被她气走。
一位见习修女和一个敲钟人。
主教弗罗洛到此收手,将其余玩家都视作远道而来,寻求教堂庇护的逃难者。
收留他们,承诺提供住宿和食物。
修女们分发给每位玩家莎草纸,纸上字迹隽雅,书写着祷告的经文。
主教弗罗洛站在讲经台上。
身后玻璃明亮,圣母玛利亚目光慈爱,似乎刚好落在他的身上。
弗罗洛轻咳一声,带领他们祷告。
据说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神的庇佑。
“我们在天上的父。”弗罗洛道。
声音如叮咚流水,似三月春风。
“我们在天上的父。”玩家们跟着念道。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人都尊……”
十分正常的祷告,简首不像在逃生游戏。
高远受过青云诡观的罪,有严重的心理阴影,刚接到莎草纸时手都在抖,生怕上边全是让人看不懂的蝌蚪文。
谁知祷文正常,祷告也正常。
就连主教,都相当正常宽厚。
祷告过后,让修女领他们去礼堂用餐,神甫们则留下,进行教堂的日常维护工作。
到了礼堂,里边乌泱泱己坐了很多人。
大多穿着灰黑色的衣服,看起来脏兮兮的。
他们喧哗、议论,大口吃饭发出呼噜噜的响声,或是艰难地斜在餐桌旁,不时痛苦呻吟。
修女说:“这都是教堂收容的逃难者。”
高远说:“没想到这么多人。”
修女微笑:“瘟疫蔓延,生灵涂炭。只有教堂是安全的,这里有神庇佑,不受病邪侵袭。”
裴闵皱眉,远离那些痛苦呻吟的人群。
生怕被传染上病毒。
修女注意到,解释说:“患病的人都被隔离起来,由修道士专门照顾医治,不必担忧。”
裴闵讪笑摇头:“没有担忧。”
修女带他们到空位坐下。
玩家们自动分为西群,路筱筱、高远和裴闵一群,余下的新玩家一群,老玩家一群。
还有瞎眼瘸子,他一个人独坐。
彼此分得很开,丝毫没有合作的意向。
也因为这场游戏,至今没有展露危险。
没多久,有老嬷嬷端着餐盘过来。
简单朴素的餐食,面包、黄油和牛奶。
裴闵没动,看着高远;高远也没动,看着路筱筱;路筱筱无语,偷摸摇一卦。
好的,可以吃。
看见她吃,高远才跟着吃。
裴闵眯起眼睛,也吃。
路筱筱问高远,刚才在大厅,主教弗罗洛任命瞎眼瘸子为敲钟人时,为何有人嘀咕不停。
高远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她。
出于尊重,没说什么。
贴心解释:“她们在讨论巴黎圣母院……”
巴黎圣母院,举世闻名的著作,书中主教的名字,也叫弗罗洛;书中另一重要角色卡西莫多,恰好也是个瞎眼驼背的残疾人。
路筱筱沉思,指出问题:“对不上,卡西莫多瞎眼驼背,但那个男人不驼背,是个瘸子。”
高远说:“差不多。”
路筱筱说:“差很多。”
裴闵插嘴进来:“道长连巴黎圣母院都没读过?我还以为修道之人,都很博闻强识。”
“我不是道长。”路筱筱一口否决。
吃完面包和牛奶,矜持地擦擦嘴:“现在的我,是一名见习修女,将全心全意做神的仆从。”
裴闵不以为意地笑。
路筱筱冷眼瞧他:“我问你,书里有瘟疫吗?”
裴闵一愣,想了想,摇头。
“没有瘟疫。”
他记得那本书写的是吉普赛爱斯梅拉达被薄情男弗比斯欺骗,遭阴险主教弗罗洛觊觎,受敲钟人卡西莫多搭救未果,最后枉死的故事。
路筱筱笑了,说:“书中没有瘟疫,而这里有瘟疫。所以,两个相似的人物说明得了什么?”
裴闵语塞,无言以对。
高远点头,深以为然。
他们用完餐,观察礼堂里的情况。
拥挤在这里的大多是贫民,蓬头垢面,没一件像样的衣服。
修女嬷嬷在长桌间穿行。
收拾餐盘,或者清理桌面。
九名玩家,存活七天,两个数字都暗示着这场游戏难度极高,危险极大。
可祷告也做了,饭也吃了。
实在看不出什么危险。
一修女走到路筱筱身后,喊她单独过去,高远难得良心,想要陪同,却被阻止。
“只有洁净者与我同去。”修女说。
手按在高远肩头,指甲俶尔尖锐无比。
路筱筱不好拒绝,只能跟随修女。
虽然手上法器齐全,但也许是身在教堂,刚才还被唤做异教徒的缘故,她底气不是很足。
离开礼堂,穿过长廊。
往一色调灰沉,气氛冷肃的高墙围院中去,从礼堂出来时还阳光大好,到这就起风了,几片乌云遮住太阳,冷嗖嗖的。
“前边是哪儿?”路筱筱不禁问。
“是修道院。”修女答。
她把路筱筱领进修道院中一隐蔽的小房间,房间只有巴掌大的一扇窗,高悬在墙上。
“我听到有人哭的声音。”路筱筱说。
“那很正常。”修女面色不改。
从柜子里找出件修女服,递给路筱筱。
“换上吧,我不喜欢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