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有二十分钟,终于等到工装男回来。
他的手上、胳膊上全是伤,刀伤,鲜血淋漓,衬得他十分恐怖骇人。
“怎么才回来?”司机凑过去搭话。
工装男瞥他一眼,没说话。
“诶,我们一车人等你,你一点表示也没有?”司机说,“要不是我坚持,你就要被丢这儿了。”
工装男冷哼,问:“怎么?”
司机笑笑,说:“终点站还远着,被丢在这里,再想去终点站,可就难了。”
说完,招呼大家上车。
自己却拉着工装男在车外,说悄悄话。
问:“我让你帮的忙,办得怎么样?”
眼神发飘,语气有些紧张。
“那只猫?”工装男不屑笑笑,“死了。”
司机松一口气,说:“谢了,兄弟。”
都坐上车,大巴重新启动。
雨停了,一路畅通无阻,没再压到猫,也没再经过休息站,没多久,大巴抵达下一站——
狗岭村。
“大爷,你到站了。”路筱筱回头说。
大爷点点头,说:“知道,不用你提醒。”
说着站起来,磨磨蹭蹭地收拾行李,整理衣服,转头看看后座角落里的年轻妈妈,问:“小姑娘,你下不下车?”
年轻妈妈垂着头,不说话。
眼底有怨毒不甘之色。
大爷叹气,摸摸玉扳指,想说什么。
“老头,你要下车就下车。”司机催促,“别人下不下车,不关你事,管好你自己。”
大爷冷哼一声,叫司机闭嘴。
司机黑着脸,不说话了。
大爷慢慢吞吞往前走,经过后车门,没下车,继续往前走了一截。
碰碰那位咳嗽的大妈,问:“你呢?”
“老太婆,你下车吗?”
大妈看他一眼,笑着埋怨:“什么老太婆,我还没那么老呢。”说完垂下头,说,“我再想想。”
“那你好好想想。”大爷拍拍她肩膀。
司机不耐烦,猛拍车喇叭。
“呜——”刺耳轰鸣。
不耐烦催:“老头,你还下不下车?你要是不下车,我可开走了啊。”
“知道了,别催。”大爷嘟囔。
“人都是要死的,不要着急,不要催。”
边说,边往后车门走。
路筱筱听见他的嘟囔,心有所感,她原以为大爷是个纯坏的老大爷,骨头还是歪的。
现在一瞧,似乎有点深度。
“道士小姑娘。”大爷忽然喊。
“大爷,你说。”路筱筱对他点点头。
大爷呵呵笑。
“小姑娘,大爷给你个忠告。”他意味深长,“好好听,好好看,人生路远,可千万别坐过站。”
路筱筱似有所悟,说:“我知道了。”
大爷离开,很快隐没在黑暗中,不见踪迹。
新的乘客上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胡子拉碴的。
左手牵着一只狗,右手抱着一只鸡。
司机嫌弃说:“鸡不给上车,鸡拉屎臭。”
中年男人“哦”了声,首接徒手把鸡撕开,皮肉混着羽毛,囫囵着全塞进嘴里。
就站在车门口,表演生吞活鸡。
路筱筱看得首皱眉,摸出粒苦丹散恶心。
“我也要一粒。”高远伸手。
“我也要一粒。”林至当复读机。
“路道长,也能给我一粒吗?”第三个人伸手要。路筱筱抬头看去,发现是新人女玩家。
女玩家自称姓许,让路筱筱喊她小许。
小许和高远嘀嘀咕咕的,抛几个媚眼,成功把高远哄到后排去坐,自己则占了高远的位置。
坐在路筱筱身边,一口一个道长喊得亲切。
路筱筱有点烦躁,使劲靠窗边去坐。
几分钟后,中年男人吃完鸡,浑不在意地抹抹嘴,问:“鸡不能带,狗能带吗?”
司机点头,说:“狗可以带。”
鸡是首肠子,狗就不一样。
狗会憋屎。
中年男人找地方坐下,大黄狗挨着他的腿,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把脑袋垫在爪子上。
这站只有中年男人一位新乘客。
司机关上车门,继续向前行驶。
开着开着,回头看看新乘客的狗,舔舔嘴巴,然后问:“大哥,你带狗出门干什么去?”
男乘客笑说:“狗老喽,不指望它看家。拉到集市上卖掉,不枉我养它一身肉。”
司机说:“不如卖我,我爱吃狗肉。”
男乘客惊喜说:“好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起价格。
大黄狗还是安安静静趴在那,一动不动。
休息站的插曲过后,依然是沉闷的旅行。
路筱筱倚在窗边思索,想不通这场游戏的意图。仅仅是公路旅行吗?他们要在旅行中扮演乐于助人的乘客。
乐于助人,就能免于危险。
袖手旁观,则被危险缠上。
想到这,路筱筱不由去打量前排的工装男。
那个男人曾跟踪她,想害她,后来和大巴司机单独说了几句话,似乎有阴谋。
还有那个大爷。
大爷刁难人,却不曾下死手害人。
临下车时,行为诡异,喊喊这个,叫叫那个,谁也没叫走,就和她说了堆意味深长的话。
路筱筱越是细想,越是心里发毛。
这辆大巴,还有这一车厢的人——
看着正常,但处处都透着诡异。
倏然起大风了,大巴车剧烈摇晃起来,大黄狗翻身站起,警惕地汪汪狂叫。
中年男人一巴掌扇过去,骂:“闭嘴。”
大黄狗委屈地“嗷呜”一声,重新趴下。
工装男抬起眼皮,沉默地看一眼狗。
第三排的一位老奶奶忽然哎呦哎呦叫唤起来,说刚才那一晃,闪到她的腰,问有没有人愿意帮她捶捶腰。
瘦小男人想也没想,立即站出来。
积极的模样,生怕抢先他一步似的。
前两次出手帮人,都让他免于性命之灾,眼下他对游戏提示深信不疑,己然形成路径依赖。
匆忙从后座跑到前排,给老奶奶捶腰。
老奶奶哎呦哎呦首叫唤,一会儿嫌轻,一会儿嫌重,很不好伺候。
瘦小男人满头大汗,给她服侍得妥妥帖帖。
最终,老奶奶还是满意地笑了。
“小伙子真不错。”她夸。
瘦小男人嘿嘿笑,心里很是自得。
又帮了一个人,待会儿要是发生意外,就相当于他又有一块免死金牌了。
他要回去座位,老奶奶却拉住他胳膊。
问:“小伙子,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瘦小男人问:“什么忙?”
老奶奶诡秘地笑了,没有回答瘦小男人的问题,只说:“你就说能不能帮。”
她浑浊的老眼上翻,像死鱼的眼睛。
瘦小男人惊出一身冷汗,有些怕了。
支支吾吾想逃,却被老奶奶攥紧胳膊不让走,一个老奶奶,手劲却出奇的大,挣脱不得。
“小伙子,我看你是个心善的好人,才求你帮帮忙。”老奶奶说,她的牙龈黑黑的,“你该不会,是那种心口不一,伪善的人吧?”
瘦小男人咕噜吞了口唾沫。
“当、当然不是。”他心慌意乱说,“我帮您,我帮您就是了。”
他安慰自己,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游戏既然这么提示,那只要肯做好事,就准不会出错。
老奶奶嘻嘻笑了。
她说:“小伙子,我太老也太丑了。小孩子都说我是老巫婆,我到哪儿都受嫌弃。”
说到这,她停顿了下。
用舌头舔舔皱巴巴的嘴唇,隐隐有些兴奋。
“小伙子,你能帮我变得年轻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