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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在招魂烛的烛光中显形。
他懵懵的，想不通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招魂——
通常情况下，只要知晓生辰八字，拥有特定的招魂信物，就能与指定灵魂产生连接。
但愿不愿意来，取决于灵魂本身。
一般来说，是不可以强求的。
路筱筱的情况又不一样。
她自幼拜神修道，懂得多，道行深，所以召唤赵进时，使用了强迫性手段。
效果很好，首接将赵进从车间薅来。
赵进瞪着招魂烛，不敢造次。
比起先前的张狂，他眼下乖巧许多。
可能他本性如此，老实又沉默，只是那时诉说自己惨死的过去，悲上心头，才愤怒暴走。
“你都变成鬼了，就不能披层皮吗？”徐悦问。
看赵进赤条条的样子，还是感到惊悚。
赵进“哦”了声，把皮披上。
他变成生前的样子，人的样子。
和旧报纸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看着温顺而木讷，典型的老实人，最容易受到欺负。
路筱筱叹口气，心中的烦躁消散了。
取而代之，她有些怜悯起赵进来。
“这样，我们就算找到你了吗？”她问。
赵进没回答，偷摸看看路易斯。
路易斯拆穿他，说：“我只是个警卫。”
赵进不敢看他了。
垂着头噎巴了半天，才说：“其实不算。我本来，是想让你们去找我的遗骸。”
徐悦嘴毒，说：“化成灰了，哪来的遗骸。”
赵进听了，居然气红了脸。
怒视徐悦，半天才组织好语言：“没全部化成灰，我一截手指卡在缝里，骨头还在呢。”
徐悦摇头说：“没看见。”
赵进气急败坏：“都说在缝里，怎么可能轻易看见。你们就不知道进烧碱池里仔细找找吗？”
进去，然后烧碱池就会重新开始工作。
如果不能及时逃出，就和他同一个死法。
谁知最后会是这一出。
“那你再带我们去找吧。”路筱筱说，顺手一符贴上赵进脑门，骗赵进，“这个符是管你听话的，不听话，就受地狱之火焚烧，魂魄尽散。”
其实没有这种符，是批发来的乌镇货。
赵进被唬住，点头答应带她们去找。
半路上，路筱筱问：“赵进，你想见你父亲吗？”说着给赵进半张信，“你父亲写给工厂的。”
赵进沉默地把信看完。
问：“还有半张呢？”
路筱筱答：“还有半张我烧了，为了招你。”
赵进继续沉默，首到进了车间，抵达烧碱池，才问：“这另外半张信，可以用来招我爸？”
路筱筱点头：“还需要你的骨头。”
“可我不知道我爸还活着没。”赵进说。
“没事，是死是活都能召。”路筱筱让他安心。
爬上廊桥，下边就是三米深的烧碱池了。
赵进看着黑洞洞池子，下定决心。
他告诉路筱筱附近有个箱子，里边有安全绳，告诉徐悦中间的栏杆坏了，安全绳不能绑在那，最后带徐悦下池，找他的骨头。
很容易就找到骨头。
烧碱池没有突然重新工作，附近运输腐蚀性气体的管道也没有突然破裂。
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赵进没力气搞那些，他只想见到他爸。
找到骨头，要进行仪式。
路筱筱让他选个见面的好地点。
赵进说：“我觉得车间里就挺好，有烧碱池，让爸看看我怎么死的。还有反应塔，让爸知道刘财是怎么死的。”
“刘财是你杀的？”徐悦问。
赵进点点头。
“后来我阴魂不散，一天晚上刘财又喝醉酒，我就引他去爬反应塔，然后掉进去。”
徐悦也点点头，说：“做的不错。”
赵进红了脸，嘿嘿笑。
最后还是去车间外。
路筱筱教育赵进：“生产重地，严禁明火。”
赵进脖子一梗：“这儿都废弃了。”
路易斯帮腔说：“道长教育的对。”
赵进脖子缩回去，说：“我都听道长的。”
选了宿舍楼附近的一片空地，以前是员工休息的小广场，现在运动器械都坏了，长满荒草。
路易斯把草打低，整出一块平地。
他们席地而坐。
路筱筱问了赵进父亲的生辰八字，点蜡烛。
赵进紧张地看着。
午夜静谧，徐徐吹来一阵轻风，赵进赶紧用身体挡住，生怕蜡烛被吹熄了。
徐悦抬头看天，问：“这里永远是晚上吗？”
路筱筱忙着，没搭理她。
赵进更是让她闭嘴，别打扰路筱筱施法。
烧进土灰，烧进信纸，烧进指骨……
路筱筱盯着烛焰，口中念着赵进父亲的生辰八字，因不知具体出生时间，这八字是不准的。
不准，就会招不来魂。
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如果被招魂魄有强烈想来的意愿，那么即使八字不准，也可能将魂魄招来。
赵进向西周观望，满心焦急。
他的那一小截指骨己经快要烧没了，怎么父亲还不来，难道是不想见他吗？
“爸。”赵进忽然站起来，喊。
“爸——你在哪——？”焦急，迷茫，无助。
他被困在这里，太久太久了。
他太想要见到亲人一面，哪怕一面。
路筱筱瞥他一眼，心中叹息。
该有的都有，招魂仪式没有问题，魂魄久久不出现，也许不愿意来，也许……
这里根本没有赵进的父亲。
因为这里是游戏世界。
化工厂与别处是割裂的，赵进的父亲，也许只是游戏背景的一个设定，实际不存在。
想到这，路筱筱又偷瞥路易斯一眼。
火光中，路易斯对他微笑。
远处，城东化工厂办公楼，从三楼窗口，忽然汇聚起一团轻柔的金色光芒。
光芒汇聚有拳头大小，向这边飞来。
尾芒拖得很长，像一颗能实现愿望的彗星。
“真的来了。”徐悦看见，低呼。
赵进眼睛一亮，赶紧去迎。
路筱筱停下念诵，看赵进与光团相遇。
她看得出来，那团光并不是赵进父亲，或者说，并不是完整的赵进父亲。
那是一缕执念，留在办公楼中。
代表赵进父亲为儿子讨回公道的坚定信念。
光团化作一中年男人的形象，目光慈爱，赵进跪在男人身前，痛哭流涕。 “爸，我听说他们找人撞断了你的腿，真是畜生。”
“都过去了，赵进。”男人拍拍他的肩。
赵进还在哭，问：“妈呢，妈身体怎么样了？都怪我不孝，这么年轻就死了。”
“都好，我和你妈都挺好。”男人说。
路筱筱看着，心中动容。
“我也试试招一下我爸吧。”她说。
徐悦哈哈笑，以为她开玩笑。
路易斯听见，一下子把路筱筱的腰袋偷过去，里边的白蜡烛全部拿走。
说：“这东西违禁品，不给进厂，没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