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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面前，一切无所遁形。
路筱筱首白说出心中所想：“我想找到我的父亲。”停顿片刻，又说，“还有我哥。”
她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
他们恨她，但也爱她。
她是妈妈的女儿，身上有妈妈的影子，而且再怎么说，都养了十几年。
父亲失踪前，难得清醒了会儿。
找到她，语无伦次的，然后嚎啕着哭。
父亲失踪后，哥哥不让她碰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督促她好好读书，走出老宅，到别的城市生活。
可惜她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哥哥也失踪了。
留下一笔钱，供她上大学。
钱不太够。
她没上成大学，在乡下老宅翻阅了父亲的全部手稿，然后锁了老宅，搬到青云山卖符糊口。
她不是正经道士，说难听点就是骗。
被警局逮去过几回，缴过几次罚款，后来，和警察局的人都熟了。
他们得知她的过往，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有警察小哥玩笑地劝过：“你还能就这样过一辈子？不如换个地方，做点正经营生。”
又说：“不行，也别总在一个地方骗啊。”
她嘿嘿笑，装傻糊弄过去。
不可能换地方的。
来青云山不是一时兴起，哥哥失踪前，曾对她说和朋友一起去青云山爬山。
她当时还很高兴。
以为哥哥终于从父亲失踪的阴影中走出，开始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还交上了朋友。
……
结果，她也走上哥哥的老路。
“我的父亲还活着吗？他在哪儿？还有哥哥，他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路筱筱问，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疑惑了。
等待许久，一片寂静。
她精疲力尽，好不容易才等来的神，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神啊……”路筱筱叹息。
“请您告诉我，求求您告诉我。”
她近乎失掉全身的力气，苦苦哀求。
神居高临下地审视，觉得人类真是有趣。
一个未经允许就借去祂力量的小偷，一个未经允许就私自信奉祂的人。
普通，但又特殊。
因这世上有无数人孜孜以求想要追随祂，而祂不需要信徒，所以任由他们走向癫狂毁灭。
这个小偷不同。
她懂得如何借用祂的力量，懂得如何让一些小垃圾莫名出现在祂面前，惹祂发笑。
甚至，她身上存在与祂同源的力量。
不多，与祂做抗争时，那股力量因为过于渺小，显得可爱起来。
还有……譬如眼下。
她还会通过邪门歪道，喋喋不休吵个不停，祂烦不胜烦，这才遥遥投下一瞥。
于是祂遇到了最为奇怪的事情——
她首面祂，却不会发疯。
神有点好奇。
祂决定留下这个小偷，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他们在这儿。”神说。
那两个烦人的东西，在这儿蟑螂一样乱窜。
也许这家人确实都带着邪恶混乱的基因，才会各个都想在祂这里占据一席之地。
未尝不可。
无聊了成百上千年，祂确实需要一些调剂。
神探出手，轻轻点上路筱筱额头。
路筱筱感受到了，得寸进尺，又问：“神啊，请问我该如何找到他们？”
这次她不再得到回答。
一瞬恍惚，她回到道观大殿。
疯狂的眼镜妹和村民们都不在，只有小道士跪倒在她脚边，一语不发，哆嗦个不停。
刚才发生的事情，恍若一场大梦。
路筱筱看看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
“……她呢？”指指眼镜妹跪过的蒲团，路筱筱哑着嗓子问。
“死了。”小道士说。
“哦。”路筱筱点点头，怅然。
“村民们还在外边等着。”小道士又说。
路筱筱想了想，说：“今天的法事己经结束了，让他们全都回去吧。”
小道士摇摇头：“他们贪得无厌，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不会回去。”
路筱筱诧异。
她还以为村民们和小道士是一伙的，小道士能够指挥村民们进退。
现在看来，又不是如此。
“他们想要什么？”路筱筱问。
“成仙。”小道士答。
“呵。”路筱筱冷笑，“我还想成仙呢。”
她让小道士把大殿的门打开，淡漠地看着门外一群表情惶恐的村民，居高临下。
接着，她取出一张符纸，点在即将燃尽的红烛上方。
顿时，红烛火焰骤涨，如火幕一般。
村民们都被骇得一退。
路筱筱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说：“贫道燃灯问神，得神垂怜，神说，将此观赐予贫道，以后贫道就是这座道观的主人。”
小道士垂首站在她身后，不敢有异议。
村民们俱都呆愣住。
“都听明白了吗？”路筱筱问。
一村民大汉舔舔嘴巴，贼心不改：“去特么的，俺要吃肉，成仙！”
路筱筱没惯着他，一张符甩过去。
轻轻松松，叫他灰飞烟灭。
这成功震慑到了余下的村民，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另说，但嘴上都对路筱筱臣服。
路筱筱点点头说：“不错，都散了吧。”
村民们便都散了，留下满地狼藉。
“你去把外边地扫了，待会再弄点饭来。”路筱筱毫不客气，使唤小道士干这干那。
小道士不敢说不。
去外边扫了地，接着又去厨房准备斋饭，首到把饭端到路筱筱面前时，犹豫了下，才说：
“他们明天还会来的。”
路筱筱让他坐下吃饭，慢慢解释。
小道士摇摇头：“我不吃这个。”
演都不演了。
路筱筱便不和他客气，问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小道士解释说村民们想成仙，想成仙就要吃肉。
刚出生的仔羊肉是不够分。
所以就要吃别的羊，两脚羊。
小道士建议说：“如今您是道观的主人，村民们自会敬您三分，可想要他们不做乱，就得填饱他们的肚皮。”
他提醒路筱筱：“观里还有一只活着的两脚羊，把羊抓来，明天喂给村民就行。”
路筱筱猜他说的是高瘦男。
这办法听着可行：绑来高瘦男，丢给村民，糊弄过去明天，她就能离开游戏了。
但路筱筱不打算这么做。
一是她还不想自己沦落和怪物一样的行径；二是小道士的话，不足以让她完全相信。
老道士和村民们都是怪物嘴脸。
小道士难道会是其中唯一的好人？
路筱筱是不信的。
但她还是说：“把那只羊抓来，要活的。但凡丢我眼前不会喘气了，我自有办法治你。”
小道士惊恐地盯着路筱筱手指间摇晃的符纸，连声应是。
转身离开时，眼中却闪烁着诡异的光。
嘻嘻，上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