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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间位于城中村顶楼的铁皮安全屋。
空气中，廉价牛肉泡面残留的霸道香精味，与墙角渗出的、带着铁锈气息的潮湿，顽固地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底层挣扎的，令人作呕的贫穷味道。
苏沐雪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折叠椅上，身上的高定香水味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像一朵误入沼泽的雪莲，脆弱又倔强。
她看着林夜。
他将那枚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黑寡妇胸针”放在一张铺着油腻报纸的破木桌上，昏黄的灯泡在他头顶投下摇晃的光，将他专注的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轮廓。
他没有理会苏沐雪，仿佛她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家具。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枚胸针。
用一根从旧闹钟里拆出来的细铜丝，他小心翼翼地探入胸针背后的微小卡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拆解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
一枚比米粒还要小的，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芯片，被他轻轻地挑了出来，静静地躺在那张印着招聘广告的报纸上。
它看起来不属于这个时代。
它的精密，它的材质，都透着一股超越了人类现有认知范畴的，冰冷的科技美感。
林夜凝视着它，就像一头饿狼，终于看到了猎物的心脏。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落回到苏沐雪身上，平淡地开口。
“我需要一套微电子分析设备。”
“市面上能买到的，最精密的那种。”
苏沐雪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质疑他一个“保镖”为何需要这种价值连城的专业仪器。
她只是点了点头，拿出那部定制的黑色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属于苏氏集团大小姐的，不容置喙的清冷与高效。
“半小时内，我需要一套Astrometric公司的X-7型便携式微电子分析套件，送到我发给你的定位。”
“清空货运记录，抹掉所有交易痕迹。”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挂断电话，她看向林夜，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坚定。
“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合伙人？”
林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不到三十分钟。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在楼下响起，随即熄灭。
两个穿着普通快递员服装，但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的男人，沉默地抬着一个银色的重型密码箱，走进了这间破败的铁皮屋。
他们没有看屋内的环境，也没有对苏沐雪和林夜的关系表示出任何好奇，只是将箱子稳稳放下，对着苏沐雪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全程没有说一个字。
专业，高效，像两台精密的机器。
这就是苏家的力量。
一种根植于财富与权力，足以让世界为之让路的，无声的力量。
林夜打开密码箱，冷白色的科技光芒瞬间溢出，将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映照得有些不真实。
箱内，静静躺着一台造型科幻的便携式工作站，一个连接着无数精密探针的高倍数数字显微镜，还有各种林夜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分析模块。
他将那枚米粒大小的芯片，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放置在显微镜的载物台上。
然后，他坐下。
那一瞬间，林夜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之前那种慵懒的，带着几分嘲弄世界的“乐子人”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专注。
一种如同外科医生手持手术刀，即将剖开生命最核心秘密的，冰冷与精准。
他的手指在工作站那触感奇异的虚拟键盘上飞速跃动，带出道道残影。
一行行普通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指令流，在屏幕上瀑布般刷新。
【初级黑客技术】，发动。
苏沐雪站在一旁，屏住呼吸，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夜。
他的眼中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只有两簇冰冷的火焰在燃烧，仿佛要将屏幕上所有的数据都洞穿，焚烧，然后重组成他想要的答案。
“它的防火墙……很奇怪。”
林夜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
“它不是用代码逻辑构建的，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壁垒，一种用不同物理定律砌起来的城墙。”
“想从正面破解它，无异于用拳头去砸开一个黑洞。”
苏沐雪的心，一点点收紧。
“但任何堡垒，只要它需要和外界进行信息交换，就必然存在缝隙。”
林夜的嘴角，终于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玩味的笑容。
“我们不敲门。”
“我们趴在门缝上，听里面的动静。”
他切换了策略，不再尝试暴力破解，而是开始用海量的数据包，进行不知疲倦的，毫秒级的试探性连接。
一次。
十次。
一百次。
屏幕上，鲜红的“ACCESS DENIED”（访问被拒绝）提示，几乎要连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铁皮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苏沐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时。
滴。
一声轻响。
那片血红的海洋中，终于出现了一抹微弱的，转瞬即逝的绿色。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成功了。
他捕捉到了一丝从那座“黑洞堡垒”内部，泄露出来的，极其微弱的信号。
它不是持续的，而是以一种固定的，大概每三十秒一次的频率，进行着一次脉冲。
像一个雷达。
不。
更像是一头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在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规律性的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在扫描着周围的世界。
“把你手机里的那个实时卫星地图调出来。”
林夜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我要江城的全图，权限调到最高，将所有有记录的，具备社会影响力的‘热点人物’，全部高亮标记出来。”
苏沐雪立刻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操作起来，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依旧精准地执行着林夜的每一个指令。
很快，一张覆盖了整个江城市的，布满了密密麻麻光点的动态地图，出现在屏幕上。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在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
就在这时。
林夜工作站的屏幕上，那道代表着信号的绿色波形，出现了第一次明显的波峰。
与此同时！
苏沐雪面前的江城地图上，市中心最高的那栋金融大厦的顶层，一个光点，骤然从普通的白色，变成了刺目的，如同鲜血般的猩红色！
苏沐雪的呼吸一窒。
“那是……‘环球贸易中心’顶楼，陈嫣的办公室！她正在召开紧急董事会！”
陈嫣，江城商界无人不知的女王，一个以铁腕和魅力著称，游走在黑白两道的蛇蝎美人。
林夜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屏幕上的波形图。
三十秒后。
波峰，再次出现。
地图上，城西一片混乱的工业区深处，第二个光点，被瞬间染红。
那个地方，林夜无比熟悉。
那是江城最大的地下拳赛场。
而那个光点所代表的人，是己经连续三年卫冕，从未有过败绩的地下拳王，“暴君”泰格。
第三次波峰。
第三个被染红的光点，赫然出现在江城市公安局总部的办公大楼内！
苏沐雪的瞳孔，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她和林夜，都瞬间明白了那个光点所代表的身份。
秦月瑶！
林夜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铁皮屋顶那昏黄的灯光，将他脸上的表情，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阴影中。
他终于明白了。
他全明白了。
这枚小小的芯片，根本不是什么定位器，也不是什么通讯装置。
它是一个“嗅探器”。
一个……“气运嗅探器”！
它的作用，就是像一个饥饿的猎犬，在这座钢铁丛林构成的城市里，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地，嗅探着那些“气运”最旺盛，生命力最强大的个体！
那些被他脑中的系统，称之为“气运之子”的存在！
陈嫣。
泰格。
秦月瑶。
他们，都是被这枚芯片标记出来的，最肥美的“猎物”！
夏晚晴，那个病态的，以杀戮为艺术的疯子。
她不是在进行盲目的，无差别的屠杀。
她是在根据这份由芯片提供的“狩猎名单”，进行着一场精准的，高效的“收割”！
那个在鬼屋里被制成标本的金融巨鳄，那个欧洲能源大亨……他们都曾是这份名单上，闪闪发亮的光点。
而现在。
轮到江城了。
林夜的脑中，闪过那个在篮球场上被他打断腿的纨绔子弟，张浩。
他之所以会成为系统的任务目标，恐怕也是因为，在那一刻，他家族即将达成的某笔生意，让他的“气运值”，短暂地达到了被标记的阈值。
他抬起头，看向脸色己经一片煞白的苏沐雪。
然后，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我们。”
“也在这份名单上。”
冰冷的，残酷的现实，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这间闷热的铁皮屋。
“地球牧场”的真相，第一次不再是系统嘴里的一个冰冷概念。
它以一种如此血淋淋的，如此触目惊心的方式，活生生地，展现在了林夜的面前。
他们不是人。
他们是生长在这片牧场里的，等待被收割的……牲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