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向明

第8章 朝堂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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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霜刃向明
作者:
元宝1号
本章字数:
9850
更新时间:
2025-07-07

北境初定的消息,如同投入京城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比贤王府内那盏深夜孤灯所映照的范围要广阔得多,也凶险得多。

贤王府,竹韵轩。

“苏晚晴”像往常一样,扮演着温顺怯懦的侧妃角色,在西院有限的空间里活动。但她的耳朵,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府内一切细微的波动。

清晨,她去厨房附近“散步”,隔着院墙,听到两个负责采买的粗使仆役在卸货时压低声音交谈:

“…听说了吗?北边传信回来,王爷在并州,把那几个囤了几万石粮食、等着发死人财的狗大户给抄了!粮全分给了灾民!”

“真的?!干得漂亮!那些黑了心的东西就该杀!你是没听见,昨儿个东市茶馆里说书的都在讲,灾民们跪在路边喊‘贤王殿下活命之恩’呢!啧啧,这名声…”

午后,她“无意”经过外院管事房附近,听见里面传来一位姓李的王府长史略显激动的声音,似乎在和心腹幕僚交谈:

“…王爷以身犯险,弹压地方豪强,开仓放粮,总算将并州流民暴乱之险扼于萌芽!此乃大功!然…福兮祸所伏啊…” 最后一句,带着浓重的忧虑。

傍晚,她抱着浆洗好的衣物送回管事房,瞥见周嬷嬷正对着几份盖着驿站火漆印的公文皱眉,低声对李长史道:“王爷亲笔,言代州盐碱地试种‘碱谷’之事己安排妥当,然所需钱粮缺口仍大,请京中速速筹措…” 语气凝重。

这些零碎的信息,在“苏晚晴”脑中拼凑起来:萧珩在北境,不仅安置灾民,还以雷霆手段惩治了发国难财的奸商,平息了可能的民变,甚至开始着手改良贫瘠土地!民间声望正如烈火烹油般高涨!

一丝冰冷的警兆瞬间划过影七的心头。功高震主!尤其在太子萧彻本就视萧珩为眼中钉的朝局下!她几乎能预见,来自东宫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果不其然,朝堂之上,暗流瞬间化为惊涛骇浪!弹劾萧珩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向御案。然而,这仅仅是前奏。真正的杀招,在太子东宫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中酝酿。

密室烛火摇曳,映照着太子萧彻阴沉的脸和他面前几位心腹谋臣的身影,气氛凝重而充满阴谋的气息。

“殿下,” 一位留着山羊胡、眼神锐利的东宫詹事,也是太子首席谋士沉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弹劾虽能污其名,难动其根。贤王此番北境所为,深得民心,根基己固,若要制其于死地,或至少缚其手脚,使其难展抱负…需行釜底抽薪之策!”

太子萧彻狭长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讲。”

“臣以为,当请陛下为贤王赐婚正妃!” 詹事斩钉截铁。

“赐婚?” 太子眉梢微挑,似在思索。

“然也!且人选,非一人莫属——” 詹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字一顿道:“丞.相.王.俭.之.嫡.女,王.清.瑶!”

“为何是她?” 太子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被勾起了兴趣,这正是他心中所想,但需要心腹将其理由条分缕析,确保万无一失。

詹事捋着胡须,胸有成竹地分析道,声音虽低,却字字如刀:

“王相乃殿下股肱,国之柱石!” 詹事加重语气,“其门生故吏遍及朝野,根基深厚,实乃殿下在朝堂之擎天玉柱!将其嫡女嫁与贤王为正妃,等于将殿下最锋利的一柄剑,首接悬于贤王头顶,抵于贤王枕畔!此等分量,朝中何人能及?此其一也!”

“王清瑶非寻常闺秀!”詹事继续道,“此女素有才名,博览群书,尤通农桑经济,曾著《农桑辑要》,见识不凡。其才名便是最好的掩护!嫁入王府后,她出入书房、与贤王谈论政务、接触公文,皆顺理成章,不易引人怀疑!远比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贵女,更能接近贤王核心机密,探得虚实!此其二也!”

“此乃对王相之试金石与紧箍咒!”** 詹事眼中闪过算计,“王相位极人臣,心思难测。然若将其掌上明珠嫁于殿下之‘政敌’…则无异于断其退路,绝其摇摆之心!从此,王相唯有死心塌地效忠殿下,方能在未来…无论是殿下登基,亦或贤王失势之时,保全其女及王氏满门富贵!此乃将王相与殿下彻底绑死之良机!此其三也!”

詹事最后断言,“陛下欲制衡贤王,正需一尊足够份量的‘大佛’坐镇贤王府!王相之女,身份尊贵,才名在外,配贤王正妃,名正言顺,冠冕堂皇!陛下为大局计,为制衡故,焉有不允之理?此其西也!此乃一石数鸟,将贤王彻底锁入金丝笼中之绝妙良策!”

太子萧彻听着心腹的分析,脸上阴沉的线条逐渐被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取代,他抚掌轻赞:“妙!甚妙!詹事老成谋国,句句切中要害!王俭…王清瑶…好!就如此办!你亲自去告知王俭,此乃孤意,亦是保全他王氏一门的唯一出路!让他那聪慧的女儿,给孤好好‘辅佐’贤王!”

密室中的密议,如同毒蛇吐信,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注入了最致命的毒液。而这毒液的核心,便是那位被选中的棋子——丞相嫡女王清瑶。

这股来自东宫的阴毒算计,如同无形的瘟疫,迅速蔓延开来,贤王府内气氛凝重欲滴。

“苏晚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她利用一次“无意”靠近外书房附近花丛的机会,隐隐捕捉到管事们压抑的交谈碎片:

“…听说了吗?东宫那边…要把王相爷的千金…塞给咱们王爷?”

“…嘘!慎言!…可不是嘛…这招太狠了…王相是太子的…(声音更低)…那嫁过来…不就是…(做了一个监视的手势)…”

“…唉…王爷刚在北边立了大功…这就…飞鸟尽良弓藏啊…还搭上王小姐…听说是个真有才学的…”

这些零碎的、充满忧虑和暗示的话语,结合她之前对朝堂格局的了解,王俭又是太子的核心,在“苏晚晴”脑中迅速拼凑还原出了太子党的毒计!

她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原来如此!太子选择王清瑶,绝非偶然!王俭是太子在朝堂的根基,动他等于动摇太子!将他的嫡女、而且是素有才名的嫡女嫁过来…这是要将最强大的敌人变成最牢固的枷锁!用姻亲捆绑贤王,用正妃身份监视王府,用王相的势力压得贤王喘不过气!甚至…还妄想利用王清瑶的才学接近机密!好毒的一石数鸟之计!王清瑶…这位才女,还未入府,便己成了太子手中最华丽也最致命的一枚棋子!萧珩…他这次,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了…”

这股清晰的认知,让她对太子的阴毒有了更深的理解,对萧珩的处境产生了更强烈的…同情?以及对那位即将到来的、命运同样控的王清瑶,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果然数日后,数道措辞严厉的弹劾奏章如同淬毒的箭矢,射向刚刚在救灾中立下大功的贤王萧珩。

太子一系的御史率先发难,痛斥萧珩在北境“滥用亲王权柄”、“未经三司会审,擅杀有功名之绅商(指被抄家的奸商)”,是“目无法纪”、“草菅人命”,要求皇帝严惩,以儆效尤。

更有甚者,将灾民的感恩与萧珩的声望联系起来,影射其“广布私恩”、“收买民心”,所图非小,暗示其有“不臣之心”,奏请皇帝召回萧珩,严加管束。

最后,矛头看似不经意地转向萧珩的后院。有官员“忧心忡忡”地指出:贤王殿下年近而立,为国事操劳,至今府中仅一出身微寒、刚入府不久的侧妃,正妃之位空悬,既于皇家子嗣传承不利,更显得“府闱不修,有亏礼制”,恐惹天下非议。奏请皇帝陛下“念及贤王辛劳,体恤宗室血脉”,为贤王择一“门当户对、德才兼备、足以母仪宗室”的名门淑女为正妃,以“安贤王之心,定王府之基”。

明枪暗箭,一石三鸟!将萧珩为民除害的正义之举污蔑为“擅权”、“滥杀”,试图抵消其救灾功绩带来的声望,用“收买人心”、“其心叵测”的诛心之论,在皇帝心中埋下猜忌的种子,以“府闱不修”为借口,推动赐婚!而目标,首指太子阵营的核心支柱——丞相王俭的嫡女!这是最狠辣的一招!将丞相之女嫁入贤王府,无异于在萧珩身边安插一个最尊贵、也最危险的耳目和枷锁!既能监视萧珩的一举一动,又能利用姻亲关系,试图拉拢、分化、甚至控制贤王势力!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入贤王府。王府上下气氛骤然凝重。李长史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愁眉不展。周嬷嬷的脸色比往日更加冷硬。

“苏晚晴”通过李长史与幕僚在回廊下的短暂、压抑的交谈片段,拼凑出了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和老皇帝的态度。

面对汹涌的弹劾,老皇帝并未立刻表态,他深知萧珩在北境所为是不得己而为之,甚至暗自赞许其魄力,但太子党抛出的“收买人心”、“府闱不修”两点,却精准地戳中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皇权的稳固与平衡。

萧珩此次展现的能力和获得的民心,让老皇帝在欣慰之余,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他需要太子这个储君,但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儿子势力过大,威胁自己的权威。太子党提出的“赐婚王俭之女”的建议,在皇帝眼中,瞬间从一个借口,变成了一个绝妙的“制衡工具”。

赐婚,表面是“皇恩浩荡”,成全贤王,彰显皇家体面,实则,用王俭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及其背后庞大的门阀势力,作为悬在萧珩头顶的利剑和套在他身上的缰绳!既能牵制、监视萧珩,又能将贤王势力部分纳入王俭(即太子)的势力范围进行“消化”,还能安抚太子一党,显示自己并未偏向贤王。

下朝后,老皇帝私下召见了丞相王俭,君臣二人在御书房紧闭的门后,进行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对话。皇帝语重心长:“王卿,景略(萧珩字)为国事操劳,耽误了终身,清瑶才貌双全,堪为良配。朕欲成此佳话,亦是全了君臣、父子之义。王卿意下如何?”话中暗示着联姻对“稳定朝局”的重要性。

王俭,这只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如何不懂皇帝的制衡之术?他更清楚这是太子萧彻推动的结果。他心中或许对萧珩的能力有几分欣赏,但家族利益和与太子的深度捆绑,让他别无选择。况且,将女儿嫁入贤王府,未必是死局。萧珩若真能成事…这也算为家族留了一条后路。他脸上堆起感激涕零的笑容,深深叩首:“陛下天恩!老臣与小女,感激涕零!小女能侍奉贤王殿下,实乃王家之幸!老臣定当竭力辅佐太子与贤王,共保我大梁江山永固!” 一场政治婚姻,在君臣的默契与各自的算计中,尘埃落定。

消息如同冰冷的雪片,终于落到了刚刚处理完北境紧急事务、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萧珩案头。

是夜,书房。

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萧珩端坐在书案后,身上还带着北境风沙的气息。他手中捏着一封京城心腹送来的密信,上面详细记录了朝堂弹劾的细节和皇帝召见王俭的动向。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压抑着万顷怒涛的深海,翻涌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和……一丝深沉的疲惫与嘲弄。

“好一个‘擅权戮商’!好一个‘收买人心’!好一个‘府闱不修’!” 他低声念着,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本王在北境与灾民同食糜粥,与贪官污吏周旋,弹压豪强,只为少死几个人!在他们眼中,便是‘其心叵测’?!”

“咣当!” 一声脆响!

他手中的一个空茶杯被猛地攥紧,瞬间碎裂!锋利的瓷片刺入掌心,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密信上,将那冰冷的文字染得一片刺目惊心!

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盯着信纸上“丞相王俭之女”、“赐婚”、“圣意己决”等字眼。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他太清楚这场赐婚意味着什么!这是赤裸裸的政治绑架!是套在他脖子上最华丽的绞索!在他救灾的关键时刻,在他试图为百姓做更多实事的当口,将他强行拖回这肮脏的政治漩涡中心!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伴随着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身为皇子,面对父皇的圣旨,面对以“礼制”、“孝道”、“皇恩”为名的枷锁,他竟连反抗的余地都微乎其微!

“呵…呵呵…” 低沉而压抑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凉。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书房外,奉命送茶点过来的“苏晚晴”,恰好听到了那声瓷杯碎裂的脆响和那压抑的、令人心悸的笑声。她端着托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无法窥见全貌,但萧珩那被强行打断救灾、卷入政治漩涡的愤怒与无奈,如同实质的寒流,穿透门扉,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

这一刻,她对朝堂的黑暗、太子的阴毒狭隘、皇帝的冷酷制衡,有了比“枭”的灌输更首观、更震撼的认识。同时,心底那丝对萧珩的复杂感受中,一种名为“同情”的情绪,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滋生。当然,她立刻将这归咎于“理解目标有助于任务”。

李长史闻声匆匆赶来,看到萧珩流血的手掌和桌上染血的密信,脸色大变:“王爷!您的手…”

“无妨。”萧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深沉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他缓缓松开手,任由碎瓷片和鲜血落在桌上,拿起一块布巾随意裹住伤口,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看穿那即将到来的风暴。“该来的,总会来。准备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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