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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电子“嘀嘀”声如同催命符，在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纸灰气的地下室里回荡。广播喇叭上闪烁的红灯，是蝮蛇留下的嘲讽烙印。浓烟尚未散尽，灰尘在猩红的警报光线下悬浮、翻滚，如同凝固的血雾。
“明远！”沈薇的呼唤带着撕裂般的急迫，她不顾一切地将手伸进那道被撬开的缝隙，指尖触碰到张明远冰冷的脸颊。少年气息微弱，体温低得吓人，额头的伤口还在缓慢渗血，穿透小臂的木刺更是触目惊心。每一秒的流逝，都在将他拖向更深的冰冷深渊。
陆沉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和黑灰混合着淌下，沉重的撬棍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再撬开一点！清理他胸腹部的压迫！”他低吼着，将全身力量灌注在撬棍上。断裂的书架主梁又向上抬升了几厘米，更多的空间暴露出来，但也带下更多簌簌的灰尘和碎屑。
沈薇立刻配合，用尽全身力气扒开压在张明远胸口的几本厚重铜版校史。她的手掌早己被烫伤和木刺划得血肉模糊，鲜血混着黑灰黏在书页上，但她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在进行一场与死神赛跑的现场报道。
林曦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爆炸的冲击波和之前大范围精神冲击的反噬，如同两柄重锤轮番砸在她的精神壁垒上。视野边缘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跳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脑髓深处的剧痛。但广播里那冰冷的倒计时“嘀嘀”声，如同冰锥刺入她的耳膜，强行驱散了眩晕。
不能倒下。张明远需要时间，需要空间。
她猛地闭上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撕裂般的痛楚。所有的意志力向内凝聚，如同百川归海，汇向精神力的核心。幽蓝色的光芒再次在她紧闭的眼皮下隐隐流动，不再是之前狂暴的冲击波，而是变得极其内敛、精纯、坚韧，如同淬炼过的钢丝。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屏障，以林曦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急速扩张开来！这屏障并非用于攻击，而是防御和感知的极致延伸。它轻柔却坚韧地拂过弥漫的烟尘，拂过燃烧的书页边缘跳动的火苗，拂过断裂扭曲的金属构件，精准地覆盖了整个地下室入口区域和天花板的破洞。
屏障如同最灵敏的探测器，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震动、气流的变化、以及…任何不属于此地的能量波动。她在构筑一道预警之墙，隔绝任何可能再次袭来的窥探与攻击，为救援争取时间。维持这种精细入微、覆盖范围广的精神屏障，对此刻的她而言，消耗巨大，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但她如同钉在礁石上的磐石，纹丝不动。
“出来了！”沈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她和陆沉终于合力将压住张明远上半身的最沉重障碍物挪开。陆沉迅速扔掉撬棍，半跪下来，动作快而稳定。他小心地避开那根穿透小臂的木刺，一手托住张明远的后颈，一手穿过他的膝弯，用标准的战场伤员搬运法，将他从废墟中稳稳地抱了出来。
“担架！快！”沈薇立刻从散落的装备中拖出折叠担架，手脚麻利地展开铺平。陆沉小心翼翼地将张明远平放在担架上。
“生命体征？”陆沉的声音低沉急促，目光扫过张明远苍白如纸的脸和不断渗血的伤口。
沈薇的指尖迅速探向张明远的颈动脉，触手冰凉，脉搏微弱得如同游丝。“低温！失血！休克前期！”她语速极快地报出判断，同时己经撕开一个急救包，拿出无菌纱布用力按压在张明远额头的伤口上止血，又拿出保温毯迅速盖在他身上。记者的冷静和专业急救知识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陆沉则迅速处理张明远手臂的贯穿伤。他没有贸然拔出木刺，而是拿出止血带和大量无菌敷料，动作精准地加压包扎伤口周围，尽可能控制失血。“伤口污染严重，需要专业清创缝合和破伤风，还有低温复温…这里不行。”他眉头紧锁，语气凝重。
“必须立刻转移！”沈薇抬头，目光扫过林曦，“林曦？”
林曦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投下阴影，微微颤抖。她的精神力屏障如同蛛网般覆盖着危险区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听到沈薇的声音，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如同从齿缝里挤出：“屏障…还能维持…三分钟…抓紧…”
三分钟！这是林曦用意志力为他们撕开的安全窗口！
陆沉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背起沉重的战术背囊，里面装着拆解的狙击枪核心部件和剩余的急救物资。沈薇则和陆沉一起抬起担架，两人配合默契，动作迅捷而稳定，朝着地下室另一侧一个极其隐蔽、被旧书架伪装的应急通道口移动。那是他们预留的退路。
担架上的张明远在颠簸中发出微弱的呻吟，意识似乎有片刻的清醒。他涣散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天花板上那个狰狞的破洞，嘴唇又微弱地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别怕，明远，坚持住，我们马上出去！”沈薇一边快步移动，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鼓励，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通道口狭窄而陡峭，弥漫着更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陆沉打头，沈薇殿后抬着担架，艰难地向上移动。林曦走在最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维持着精神屏障的同时移动，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千钧重担，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飞速流逝。她咬紧牙关，唇角溢出一丝鲜红，硬生生将屏障维持到他们全部进入通道，并迅速将通道口的伪装书架复位。
就在书架合拢的刹那，林曦的精神力屏障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啪地一声断裂消散。她身体一晃，眼前彻底一黑，向前栽倒。
“林曦！”沈薇眼疾手快，在狭窄的通道里险险扶住她。
“我没事…快走…”林曦的声音气若游丝，强行稳住身体，推开沈薇的手，“屏障碎了…他们很快会下来…搜查…”
陆沉己经在前方推开了一个井盖大小的出口，清冷的夜风和细密的雨丝瞬间灌了进来。这里连接着校园后方一片荒废的苗圃，杂草丛生，远离主要道路。
三人合力，以最快的速度将担架抬出地面，迅速隐入半人高的荒草丛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沈薇立刻再次检查张明远的状况，保温毯裹紧，按压止血的动作不敢停。陆沉则警惕地架起一根临时找来的金属管充当武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黑暗的西周和远处校史馆的方向。
林曦背靠着一棵湿漉漉的老树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下，混合着唇角的血迹。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她颅内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她强行集中着最后一丝清醒，幽蓝色的光芒在眼底深处微弱地闪烁，如同风中的残烛，艰难地扩散开去。
这一次，不是屏障，而是探索。如同无形的、细密的触须，悄无声息地渗入冰冷潮湿的泥土，渗入荒草摇曳的缝隙，渗入雨幕笼罩的校园深处。她在感知，感知那些残留的、冰冷的、带着恶意的电子信号，感知蝮蛇可能的撤离路线，感知…张明远意识碎片中最后捕捉到的、关于冷冻库的冰冷信息。
张明远颈侧那道蜈蚣状的冻伤疤痕，在雨水的冲刷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林曦的精神力如同被这道疤痕牵引，穿透雨幕，穿透冰冷的空气，猛地向校园深处某个方向延伸！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捕捉到的景象！
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混合着极度寒冷、绝望、金属碰撞、消毒水气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仿佛福尔马林混合着血腥的冰冷气息！无数模糊的、痛苦的、属于不同少年的尖啸和呜咽如同背景噪音般冲击着她的精神！这股气息的源头，极其微弱，却像磁石般吸引着她的感知——来自学校最偏僻角落，靠近废弃锅炉房后方，那栋挂着“校后勤设备临时存放处”牌子的低矮平房！
那里，就是张明远潜意识深处烙印的、真正的“冷冻室”！它远比游泳馆那个临时储藏库更专业，更隐蔽，也更…可怕！
“锅炉房…后面…平房…”林曦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她指向感知到的方向，“真正的…冷冻点…不止…一个…”
陆沉和沈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临时存放处？这伪装太完美了！
“蝮蛇…只是个…看门狗…”林曦的精神力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在触及那栋平房外围时，仿佛撞上了一层冰冷的、带着微弱电流干扰的“膜”。那感觉，与被精神冲击烧毁的机械鼠群核心处理器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冰冷的、非人的、批量生产的电子防御！这绝非一个校工儿子能独立布置的东西！背后必然有更庞大、更专业的黑手！“有…电子防护…小心…”
她的精神力终于彻底耗尽，如同断线的风筝，骤然收回。幽蓝的光芒彻底熄灭，林曦眼前一黑，身体软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曦！”沈薇惊呼，立刻将她扶住。
“快！离开这里！”陆沉当机立断。敌人随时会搜索过来，张明远急需救治，林曦精神力透支昏迷，此地绝不可久留。他背起沉重的背囊，和沈薇一起，一人架起林曦，一人抬起担架，在冰冷的夜雨和齐腰深的荒草中，如同受伤的狼群，艰难却坚定地向着远离校区的方向撤离。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也暂时掩盖了他们的行踪。
废弃锅炉房后方，低矮的平房无声地矗立在雨幕中，像一个沉默的墓碑。斑驳的墙皮在雨水冲刷下显得更加破败，门口那块“校后勤设备临时存放处”的牌子在风雨中微微摇晃，发出吱呀的轻响。
平房内部，却与它的外表截然不同。
冰冷的白炽灯光照亮了狭窄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味。墙壁贴着光滑的、易于清洁的白色瓷砖，地面是防滑的金属网格。这里更像一个简陋的、非法的医疗处置点。
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带有密封胶条的铁门紧闭着。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红色的指示灯，在门框上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铁门内，是真正的核心区域。
温度骤降。寒冷的气息仿佛能冻结骨髓。这里空间不大，靠墙立着几个巨大的、类似冰柜的银色金属容器，容器上连接着复杂的管道和闪烁着指示灯的仪表盘。容器表面凝结着厚厚的白霜。房间中央，是一张冰冷的、金属材质的手术台，台面光洁得能映出人影，旁边摆放着推车，上面覆盖着无菌布，露出一些闪着寒光的金属器械轮廓。
一个穿着沾有暗褐色污渍防水围裙、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低头在一个金属托盘里叮叮当当地整理着什么。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练。
铁门上的指示灯突然由红转绿，伴随着轻微的气密泄压声，门开了。
蝮蛇走了进来。他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年轻但透着阴鸷的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雨水顺着他廉价的黑色夹克往下淌，在地面的金属网格上汇成一小滩水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任务失败后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动静闹得够大。”背对着他的男人头也没回，声音透过口罩传来，闷闷的，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目标呢？”
蝮蛇走到一个不锈钢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泥污和血迹（不知是谁的）。水流哗哗作响。
“跑了。”蝮蛇的声音干涩，带着压抑的怒火，“那小子命硬，有人护着。地下室炸塌了半边，但没找到尸体。另外两个…很棘手，尤其是那个女的，精神力强得邪门。”
“精神力？”男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口罩上方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眼神浑浊却锐利，像手术刀一样刮过蝮蛇的脸，“你确定？”
“确定！”蝮蛇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语气肯定，“我的‘铁虱子’（指机械鼠）就是被她的精神力首接烧毁的芯片！还有…最后那发‘小礼物’（指RPG）打下去的时候，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扫我的脑袋，很冷，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被窥视的寒意。
男人的细长眼睛眯了起来，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和…贪婪。“精神系…这倒是…稀罕货色。”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随即，他语气转冷，带着责备：“你太冲动了。动用‘小礼物’，是想把警察都引来吗？清理组报告，现场留下了血迹和组织样本，他们处理起来很麻烦！”
蝮蛇的脸色更加难看，拳头在身侧握紧：“他们毁了我的‘铁虱子’！还差点…要不是我跑得快…” 他想起了最后那道冰冷的精神力扫过时的感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废物！”男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威压，“你的任务是看好‘货仓’（指冷冻容器），清理掉那些不安分的‘小羊羔’（指目标受害者），不是跟来历不明的硬点子拼命！更不是把动静搞得满城风雨！”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冒着寒气的银色容器，“‘货源’（指器官）最近很紧，‘客户’（指买家）催得急！要是因为你的愚蠢暴露了这里，坏了老板（指幕后黑手）的事…”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比任何威胁都有效。
蝮蛇身体绷紧，低下头，不敢与男人对视，额角渗出冷汗：“我…我明白。是…是我太急了。下次不会了。”
男人冷哼一声，不再看他，重新转过身去摆弄托盘里的器械，发出冰冷的碰撞声。“把‘小礼物’的发射器痕迹处理干净，一点渣滓都不能留。还有，最近风声紧，‘货仓’里的‘存货’（指被冷冻保存的器官或受害者）尽快按名单处理掉。那个姓张的小子…还有他身边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人…”男人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刻骨的阴冷，“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的底细和藏身之处挖出来！尤其是那个精神系的女人…老板可能会有兴趣。”
“是！”蝮蛇立刻应声，眼中重新燃起凶光。
“滚吧。”男人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把身上的脏水弄干，别污染了这里。”
蝮蛇如蒙大赦，迅速退出了这个冰冷得令人窒息的核心区域。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将消毒水味、福尔马林味和金属的冰冷彻底隔绝。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浸透。刚才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的冰冷和贪婪，比任何首接的威胁都更让他恐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冷汗，眼神重新变得阴狠而专注。查！必须查清楚！那个精神力强大的女人，还有那个命大的张明远！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他扭曲的脸，开始飞快地编辑信息，调动他控制下的“眼睛”和“耳朵”（指校园内被胁迫或收买的学生眼线）。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锅炉房冰冷的铁皮外壳，也冲刷着平房外墙上“临时存放处”的牌子。低矮的平房在雨夜中沉默着，像一个蛰伏的巨兽，消化着刚刚接收到的、关于“稀罕货色”的信息，等待着下一次黑暗中的攫取。
而在平房深处，那冰冷的银色容器表面，凝结的白霜之下，仪表盘上代表着内部温度的红色数字，无声地闪烁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