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那声撕裂,并非来自耳膜,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钎,同时贯穿了颅骨与魂魄!
覆盖在脸上的青铜傩面,在石台漩涡与祖灵意志的双重撕扯下,那冰冷坚硬的边缘,终于……崩开了一道……细微却真实的……裂痕!
冰冷!刺骨!
并非空气的冰冷,而是……死亡本身的触感!混合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恶臭和硫磺气息,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顺着那道裂开的缝隙,狠狠扎入被傩面禁锢了不知多久的口鼻和眼球!剧痛瞬间炸开!视野不再是粘稠的暗红,而是爆裂出无数血色的光斑和扭曲的黑暗漩涡!
“嗬——嗬嗬——!”
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如同破旧风箱强行拉扯的嘶鸣!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吸气涌入的都是冰冷、腥臭、带着强烈腐蚀感的血水!
献祭……开始了……
石台中心那旋转的暗红漩涡,如同贪婪的巨口,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吸力!一股难以抗拒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炽热洪流——那是灵魂的碎片、是血液的精华、是意识的光焰——被这股力量蛮横地攫取着,顺着脸上那道裂开的缝隙,如同被抽离的骨髓,源源不断地……涌入那沸腾的、散发着无尽死寂与贪婪的暗红漩涡之中!
身体在石台上剧烈地痉挛、扭曲!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弹跳都耗尽残存的生命力。覆盖着青铜傩面的头颅深陷在粘稠冰冷的血水里,每一次挣扎都带起腥臭的血沫。意识在灵魂被抽离的剧痛和血水的窒息中疯狂沉浮,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沉没的孤舟,被撕扯、被拉长、被拖向无光的深渊。
视野彻底破碎。只剩下粘稠的暗红、爆裂的血色光斑、以及石台后方,那僵硬坐于泥泞暴雨中的身影——两点缓缓亮起的、如同九幽血狱漩涡般的……冰冷目光。那目光穿透雨幕,穿透血水,如同高高在上的主宰,冷漠地注视着祭台上徒劳挣扎的祭品。
“呃啊——!!!”
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吴遥”的意志,发出了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不甘与绝望的无声咆哮!紧抠着石台边缘的双手,早己被粗糙的石面磨得血肉模糊,指甲尽数崩裂翻卷,露出森白的指骨!剧痛如同电流,狠狠刺激着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
就在这意识之光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嗡!
掌心中,那捧早己冰冷、混合着我血肉和泥浆的、属于阿娅黑色石傩面挂坠的齑粉……猛地……再次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灼热的……悸动!
不再是震动!而是一股……灼烧感!如同掌心握着一块将熄未熄的炭火!
这灼热感出现的瞬间,石台后方,那两点冰冷的血狱漩涡目光……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祖……灵……印……记……?”一个带着一丝极其隐晦惊疑的冰冷意念碎片,如同寒风扫过。
机会!
残存的意识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燃烧的稻草!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我猛地将那只紧握着灼热齑粉、早己血肉模糊的右手……狠狠抬起!不是攻击!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自己脸上……那道被撕裂的青铜傩面裂缝……狠狠……按了下去!
噗嗤!
混合着冰冷血水、滚烫齑粉、还有自身皮开肉绽的模糊血肉……狠狠塞进了那道撕裂的缝隙!
滋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又像是滚油泼进了雪堆!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灼烧与刺骨冰寒的剧痛,瞬间从脸上的裂缝处……炸裂开来!沿着神经首冲脑髓!
“吼——!!!”
这一次的嘶吼,不再属于我!而是……来自石台深处!来自那旋转的暗红漩涡!那贪婪的吸力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一滞!漩涡的旋转瞬间变得混乱、不稳!粘稠的暗红血光剧烈地明灭闪烁!
“不!!!……污……秽……之……血!……阻……断!……”一个充满了暴怒、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冰冷咆哮,如同受伤的太古凶兽,猛地从石台深处炸开!这声音,混合了石台的意志和“魇”最后残存的混乱嘶鸣!
那被强行塞入裂缝的混合物——阿娅挂坠的齑粉、我的血肉、冰冷的血水——仿佛变成了某种禁忌的“污染源”,瞬间扰乱了石台那纯粹而贪婪的献祭仪式!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灵魂被抽离的痛苦和身体的撕裂感依旧存在,但那股恐怖的吸力……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呃啊啊啊——!!!”
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身体内最后一丝力量被彻底榨干!紧抠石台的左手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巨力!同时,深陷血水中的头颅用尽所有意志……狠狠……向上……抬起!
咔嚓——!!!
一声更加清晰、更加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脸上那冰冷沉重的青铜傩面,在石台吸力被扰乱的瞬间,在我这拼尽性命的挣扎下……终于……沿着那道裂缝……彻底……崩裂开来!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扭曲锋利的青铜碎片,带着粘连的皮肉和粘稠的血水,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掀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掉落在石台边缘冰冷的泥浆里!
冰冷!空气!
真正意义上的冰冷空气,混杂着暴雨的湿气和浓重的血腥恶臭,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灌入了被禁锢了太久的口鼻!视野瞬间脱离了螺旋眼孔的扭曲和粘稠血水的遮蔽!
虽然模糊,虽然剧痛,虽然被血水和雨水糊满……但……那是真实的、属于外界的……光线!
“嗬……嗬嗬……”我贪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却如同甘泉!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从冰冷的石台边缘……重重地……滑落下来!
噗通!
身体砸进石台下冰冷粘稠的泥浆里!泥水混合着血水瞬间灌满了口鼻!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但脸上……那层如同棺材盖般的沉重与冰冷……消失了!
只剩下半边脸颊火辣辣的剧痛——那是傩面被撕裂剥离后留下的、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泥浆不断涌出!仿佛被生生剥去了一层脸皮!
视野一片血红模糊。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幕,不断吞噬着意识。我瘫倒在冰冷的泥浆中,如同被抛弃的破布娃娃,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
石台……石台中心那沸腾的暗红漩涡,在傩面崩裂、献祭被打断的瞬间,猛地……黯淡了下去!旋转的速度急剧减缓!粘稠的血水如同失去了活力,变得浑浊而粘滞。石台深处那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嗡鸣,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充满不甘与暴怒的……低沉咆哮。
“蝼……蚁……毁……吾……归……源……”
“罪……该……万……死……”
石台后方,那僵硬坐于泥泞中的身影,两点血狱漩涡般的目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手!一只覆盖着暗红粘稠物质、指尖漆黑如钩的手掌,遥遥对准了泥浆中奄奄一息的我!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那毁灭的力量即将降临的瞬间——
哗啦!
石台后方那片巨大的、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的蕨类植物丛中,一道靛蓝色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猛地……站了起来!
是阿娅的身体!
但此刻,她的动作更加僵硬、更加非人!头颅依旧低垂,湿发遮面。只是……她的右手,不知何时……竟紧紧握着一把刀!
一把造型古朴、刀身狭长、闪烁着幽冷寒芒的……苗刀!刀柄缠绕着早己褪色的黑色布条,刀刃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斑驳纹路!
更令人惊骇的是,她握刀的右手手腕上……那道被我之前包扎过、又被她咬破献祭的伤口……此刻,正流淌出粘稠的、散发着暗红幽光的……液体!那液体如同拥有生命,顺着刀柄缠绕的布条迅速蔓延,瞬间覆盖了整把苗刀的刀身!
嗡——!
被暗红幽光覆盖的苗刀,骤然发出低沉而邪异的嗡鸣!一股冰冷、肃杀、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弥漫开来!
“新……躯……”
“旧……器……”
“皆……为……虚……妄……”
“唯……刀……永……存……”
冰冷、漠然、毫无感情的声音,从低垂着头颅的阿娅口中响起。那声音不再属于她,而是纯粹的、被扭曲的祖灵意志!
话音未落!
那覆盖着暗红幽光的苗刀,带着撕裂雨幕的尖啸,并非斩向我……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向了石台中心那即将熄灭的暗红漩涡!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
刀光与暗红血光猛烈碰撞!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灭世的风暴,狠狠扫过石台!坚硬的黑色条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崩裂出无数巨大的裂缝!粘稠的血水如同被引爆的炸弹,混合着碎裂的石块和冰冷的泥浆,呈放射状猛烈喷溅!
噗噗噗!
无数碎石和泥浆如同子弹般打在我瘫倒的身体上,带来新的剧痛!我下意识地蜷缩身体,护住头脸(那半边的伤口更是剧痛钻心)!身体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在泥泞中翻滚了数米,才重重撞在一段倾倒的篱笆残骸上停下!
噗!
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眼前彻底被黑暗和金星笼罩,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
强光散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变成了低沉的嗡鸣和石块滚落的哗啦声。
雨……似乎小了一些?还是听觉出了问题?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抬起头。
石台……毁了。
巨大的黑色条石崩裂、坍塌,中心那个刻满血管纹路的浅坑被彻底炸开,露出下方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坑洞。粘稠的血水和泥浆正不断流入坑中。石台上那个巨大繁复的傩面刻纹,也被拦腰斩断,失去了所有光芒。
石台后方,那片泥泞的洼地……空无一人。
阿娅……和占据她身体的祖灵……消失了。
只有一片狼藉的废墟、冰冷的暴雨、崩塌的石台、深不见底的黑坑……以及……脸上那深可见骨、火辣辣剧痛的……撕裂伤口。
结束了?
身体的力量彻底被抽空。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底的黑暗深渊……缓缓坠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
模糊的视线,扫过身前冰冷的泥浆。
那里……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之前被掀飞的那块巴掌大小、边缘扭曲锋利的青铜傩面碎片。冰冷的金属在雨水中泛着死寂的幽光,表面残留着暗红的血污和……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如同凝固的惨绿痕迹。
另一样……
是半张……被泥水浸透、边缘卷曲、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用暗褐色液体(血?)写下的……潦草字迹的……纸片。
纸片的质地……极其眼熟。
是……叔叔吴磊那本探险日记的纸!
我的瞳孔……在剧痛和眩晕中……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