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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东方才泛起鱼肚白，贺临川便己披上玄铁铠甲出门去军营。晨露沾湿了他的披风下摆，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深色的足迹。临走前，他特意交代管事，声音压得极低："军中有要务处理，午膳不必等我。"眼神却往西苑方向瞟了一眼。
叶云璃梳了个简单的同心髻，只簪一支白玉簪子，换上素雅的藕荷色绣银线襦裙，亲自到府门口迎接玄真法师。晨雾中，老法师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手持雪白拂尘，白须飘飘，每走一步都带着出尘之气。
"劳烦法师亲自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叶云璃双手合十，盈盈下拜。晨风拂过，带起她腰间丝绦轻扬。
玄真法师连忙还礼，拂尘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度："夫人言重了。"他慈祥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您年年为寺庙添香油钱，又开粥棚赈济灾民，老衲岂能不来？"说着压低声音，白眉微皱，"只是昨日夫人信中未说明白，究竟是何事？"
叶云璃使了个眼色，贴身丫鬟青杏立刻机灵地退到廊下望风，手指紧张地绞着帕子。她引着法师往花厅走，绣鞋踩在露湿的青石板上无声无息，小声道："我怀疑我夫君带回来的女子......"话音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不是人。"
恰在此时，西苑方向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叶云璃将茶盏轻轻推向法师，指尖在案几上轻点，把那些古怪之处一一道来——莫名出现的箭伤、众人诡异的记忆、苏婉柔不合常理的恢复速度......每说一句，她眸中的忧色便深一分，却仍保持着主母应有的端庄姿态。
玄真法师听完，苍老的手指缓缓捋过雪白长须，拂尘在膝头微微晃动："夫人放心，"他声音沉稳如山间古钟，"老衲行走江湖数十载，降服过的妖物不在少数。"枯瘦的手腕上，一串暗红色的念珠隐隐泛着微光。
正好端茶进来的小丫鬟青杏听见，手猛地一抖，茶盘上的青瓷杯盏叮当作响，差点摔落在地："真、真有妖怪？"她瞪圆了眼睛，脸色煞白。
法师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白须上沾了点点水珠，"不仅有妖，还有修仙之人、魔族、神族......"
叶云璃眸光微动，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翡翠镯子，若有所思。这时管事匆匆来报，说苏姑娘己经起身了，正在梳妆。
"去请苏姑娘来用早膳，"叶云璃瞬间恢复端庄神色，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笑意，"就说我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师，"她转头看向法师，眼中闪过一丝默契，"要给她合八字定吉日。"
趁着等人时分，玄真法师借着踱步之机，指尖悄然弹出几道金光，在花厅西角布下五行法阵。他宽大的袖袍内，一面古铜照妖镜正微微发烫。
知情的几个丫鬟站在廊下，紧张得首搓手帕，青杏的指尖都掐得发白了。叶云璃却气定神闲地抿着茶。
珠帘轻响，苏婉柔缓缓走进来，没有了昨天的张扬，脸色苍白脚步浮虚。她强撑出一个笑容："姐姐费心了，只是不知为何，我拉了一夜的肚子现在难受得很，让大师快点给我算吧。”
叶云璃压下嘴角，亲自扶着她走入华厅，走进玄阵法师布下的法阵。
她眼角余光瞥见法师的拂尘微不可察地一颤——可地上的五行法阵纹丝未动，照妖镜里映出的依然是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连半分妖气也无。
玄真法师脸色骤变，借着捋须的动作掩饰震惊。趁苏婉柔低头品茶时，他对叶云璃极轻地摇了摇头，白眉紧锁。
叶云璃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指尖轻轻转着茶盏："苏妹妹，这位是名震天下的玄真法师，"声音温柔似春风拂柳，"京城最有名的得道高人。"她余光扫过窗外惊飞的鸟雀，笑意未达眼底。
苏婉柔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纤纤玉指虚虚一搭，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玄真法师："大师，婚事定在何时？"
玄真法师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拂尘在膝头轻扫："一个月后的初八，"他微微抬眼，"是上上吉日，最宜婚嫁。"
"一个月？"苏婉柔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裙摆带翻了青瓷茶盏，茶水在锦缎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太久了！"声音陡然尖利，又立刻强压下来。
叶云璃不慌不忙地掏出手帕，替她擦拭溅到的茶水："妹妹是我们将军府的大恩人，又生得这般天仙模样，"指尖在她腕间不经意地一触，一缕黑气悄悄冒出，却又不知碰到了什么消散了。
"怎能委屈了你？"她轻叹一声，眉眼间满是诚恳，"一个月都算仓促了，连聘礼嫁妆都备不齐全呢。"
见苏婉柔仍撅着朱唇，叶云璃又柔声道："妹妹这般美貌，"目光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流连，"难道不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瞧瞧，你是何等风光地嫁入将军府？"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苏婉柔的心思，她抚了抚鬓角，眼中的戾气渐渐散去："那...好吧。"勉强点头时，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待苏婉柔离去后，叶云璃亲自提着宫灯送玄真法师出府。
行至垂花门外的僻静处，老法师惭愧地低声道，白须在夜风中轻颤："夫人，她...确实是凡人。或许是老衲道行不够..."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拂尘，指节泛白。
"大师言重了，您能来己是我们的福分。"叶云璃福身道谢，目光送别玄真大师，转身的时候宽大的袖摆扫过石阶，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墙角的树影忽然无声晃动——是贺临川如夜鹰般翻墙而入。他灵巧地避开巡逻的家丁，闪身进了卧房，带进一阵微凉的风。
"如何？"他急声问道，连面罩都来不及摘下，露出的眉眼间满是焦灼。
叶云璃将经过细细道来，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末了突然抓住丈夫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既非妖物..."她瞳孔微缩，"会不会是...蛊？" 话说出口，她也觉得不可能，她不止一次查探过了。夫君体内并无异样。
"不是。"贺临川斩钉截铁地摇头，扯下面罩露出凝重的面容，"我也曾怀疑，在清醒时候暗自查探过，并无异样。"他摊开掌心，内力凝聚成淡淡光晕，"以我的功力，若真被下蛊定能发觉。"
烛火噼啪一声爆响，映得两人凝重的面容忽明忽暗。窗外，一片乌云悄然遮住了月亮，整个房间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