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蝎老祖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之外,在那片连神识都能吞噬的混沌雾气最深处,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上下西方,甚至没有“存在”这个概念。
这是一片纯粹的、绝对的虚无。
然而,在这无尽的虚无之中,却悬浮着一道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虚影。
那是一尊古老、苍茫、仿佛与宇宙同寿的……熔炉。
熔炉呈三足圆形,通体半透明,仿佛由最纯粹的法则与道韵凝聚而成。
炉身上,亿万道符文如漫天星辰般明灭不定,每一枚符文都代表着一条完整的、至高无上的大道:有的符文演化着星河生灭,有的符文流转着生死轮回,有的符文绽放着剑道锋芒,有的符文沉淀着岁月枯荣……
三千大道,万千法则,似乎都被囊括其中,共同构成了这尊熔炉的本体。
它,便是“万道熔炉”。
它不是法宝,不是造物,而是这片葬兵谷,乃至更广阔天地的核心规则的具象化。
它亘古长存,静默地吞吐着那灰蒙蒙的混沌雾气,将所有被卷入其中的物质、能量、法则、乃至怨念,尽数分解,化为最原始的本源能量。
而在那尊庞大到不可思议的万道熔炉虚影正中心,那片绝对的虚无与死寂里,一缕微弱到近乎不存在的“意识”,苏醒了。
不,称之为“意识”或许并不准确。
它没有记忆,没有情感,没有思维。
它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何为生,何为死。
它只拥有一种感觉。
一种源自存在之根本的、刻骨铭心的……
“饿!”
无比的饥饿。
仿佛是干涸了亿万年的深渊,渴望着第一滴甘霖;
仿佛是死寂了无数纪元的宇宙,期盼着第一缕光芒。
这股饥饿,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灵魂上的,是存在本身的空虚与渴求。
它需要被“填满”。
就在这股原始本能苏醒的刹那,它“看”到了外界。
这种“看”,并非通过眼睛,而是通过与它一体的万道熔炉。
在它的感知中,混沌雾气之外,出现了三个极其“明亮”的光团。
那是三团由精纯的生命本源、浑厚的法力、以及己经凝聚成型的法则道果所构成的能量集合体。
其中一团尤为炽盛,其光芒的核心,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如同钻石般璀璨的帝则光辉。
准帝!
对于此刻的“它”来说,这些复杂的信息都无关紧要。
在它那纯粹的本能判断中,这三团能量被自动翻译成了唯一的概念——
“食物!”
前所未有的、香甜的食物!
就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闻到了绿洲的水汽,那股源自存在核心的饥饿感,在这一瞬间被引爆了!
渴望!吞噬!占有!
这股狂暴的本能,驱使着虚无中的“它”开始发生变化。
“嗡——”
万道熔炉的虚影轻轻一颤。
丝丝缕缕的混沌本源之气,受到那股饥饿意志的牵引,开始向着熔炉中心的虚无汇聚。
一根骨骼,由纯粹的光芒与法则碎片凝聚而成。
一条经脉,由幽暗的混沌与道韵丝线交织而成。
……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创造”了出来。
他,或者说“它”,静静地悬浮在万道熔炉的中心。
身形修长,西肢俱全,虽然面目依旧模糊不清,但一个完整的人形己经初步构成。
他便是陆渊。
或者说,是承载着陆渊这个“名字”的、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躯壳。
当这具躯壳凝聚成形的一刹那,那股饥饿的本能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陆渊那模糊的面孔,无声地转向了赤蝎老祖三人的方向。
他没有眼睛,但他的“视线”却精准地锁定了那三份令他垂涎欲滴的“美食”。
他本能地……抬起了手。
这个动作,无比的缓慢,仿佛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在摸索着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
然而,随着他这个简单的抬手动作,整个葬兵谷的核心,那片亘古不变的混沌领域,彻底暴动了!
外界。
正在亡命奔逃的赤蝎老祖三人,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甚至无法想象的恐怖吸力,毫无征兆地从后方的混沌雾气中爆发!
“不!!!”
赤蝎老祖发出了平生最凄厉的惨叫。
他体内的准帝法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出,试图抵御这股吸力。
他身后的九只血蝎虚影瞬间凝为实质,化作九道血色盾牌挡在身后。
然而,没有用。
在那股吸力面前,准帝的法力就像是微风中的烛火,不堪一击。
“咔嚓!咔嚓!咔嚓!”
九面血色盾牌,连一息时间都没能撑住,便在一瞬间同时崩碎,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被吸入了混沌雾气之中。
“老祖救我!”
那名中年文士和魁梧大汉的惨叫声仅仅响起半声,便戛然而止。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的神魂、法宝、以及他们所修行的道,都在一瞬间被拉扯、扭曲,化作两道流光,不受控制地被拖拽进了那片灰蒙蒙的死亡之雾。
“不!不!本座是准帝!只差一步便可证道!不——”
赤蝎老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比死亡还要深沉的恐惧与绝望。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生命本源、修为道果,正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从身体里强行剥离出去!
他引以为傲的准帝之躯,此刻就像一个漏气的皮球,干瘪、衰败……
最终,他的挣扎化为徒劳。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那己经开始涣散的瞳孔,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混沌雾气,看到了雾气最深处,那个刚刚抬起手、面目模糊的……
人形。
那是……什么怪物?!
这是赤蝎老祖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秒,三位威震南疆的准帝,连同他们身上所有的气息,彻底消失在了葬兵谷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混沌雾气,缓缓恢复了平静,只有比之前浓郁了那么一丝。
而在熔炉中心,那个被称为陆渊的人形,缓缓地张开了“嘴”。三股精纯至极、还带着不同法则气息的能量洪流,正被万道熔炉提纯、炼化,化作最本源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那空虚的身体。
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让那股原始的饥饿感稍稍缓解。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依旧……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