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大陆,东玄域,南疆。
此地有一绝境,名曰“葬兵谷”。
传说,这是上一个纪元,神魔终战的遗弃之地。
亦有传言,此地乃天道屠戮众生的刑场。
万古岁月流转,真相早己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唯有这片连绵不知几千万里的死寂山谷,如同一道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视线从九天之上的罡风层缓缓拉下,穿透稀薄的云霭,葬兵谷的全貌,如一幅泼墨而成的死亡画卷,徐徐展开。
这里没有寻常山谷的草木葱茏,鸟语花香。入目所及,是无尽的苍凉与破败。大地是暗红色的,仿佛被亿万生灵的鲜血浸透过,凝固成了永不褪色的诅咒。
天空常年被一种铅灰色的死气笼罩,阳光无法穿透,使得整个山谷都处于一种永恒的黄昏之中。
风,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它不似寻常山风那般轻快,而是带着刺骨的阴寒与呜咽般的悲鸣,掠过大地,穿过那一柄柄、一件件插在土地里、斜靠在山岩上的残破兵刃。
万千残兵,如一片死去的钢铁森林。
有长达百丈、被从中斩断的巨剑,断口处依旧残留着一丝不甘的法则波动;
有被洞穿了七八个窟窿的古盾,盾面上镌刻的图腾早己模糊不清,却依然散发着守护的执念;
有锈迹斑斑、矛头不知所踪的长枪,枪杆斜指苍穹,仿佛在质问那无情的天道……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数之不尽的兵器,每一件都曾是某位强者的骄傲,都曾饮过神魔之血,如今却只能在这里与岁月一同腐朽。
它们的灵性早己消散,只剩下最纯粹的怨念与杀伐之气,交织、升腾,在这片天地间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淡黑色的“血煞怨气”。
寻常修士,哪怕只是靠近葬兵谷的边缘,都会被这股气息侵蚀心智,轻则道心受损,重则走火入魔,化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因此,这里是所有生灵的禁区。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
在葬兵谷最深处,有一片连血煞怨气都不敢靠近的核心区域。
那是一片被浓郁到近乎液化的混沌雾气所笼罩的深渊。
雾气呈灰蒙蒙的色彩,缓缓流转,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能量,任何神识探入其中,都会被瞬间绞碎、同化,归于虚无。
这片混沌雾气的存在,本身就是葬兵谷最大的谜团。
亿万年来,它始终盘踞于此,不增不减,不散不灭。谷中万千残兵的怨气,仿佛都在畏惧着它,绕道而行。
但就在今天,这亘古不变的死寂,被打破了。
三道流光,如同划破黄昏的利箭,以惊人的速度从天际射来,最终悬停在了葬兵谷核心区域的外围。
光芒散去,现出三位气息强大的修士。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赤红长袍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却如毒蝎般阴鸷。
他周身环绕着九只栩栩如生的血色蝎影,每一只都散发着准帝级别的恐怖威压。
此人,正是南疆凶名赫赫的散修——赤蝎老祖。
其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一名手持罗盘的中年文士,和一名背负巨斧的魁梧大汉,两人皆是准帝初期的修为,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贪婪。
“老祖,您确定……就是这里?”
中年文士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赤蝎老祖没有回答,他那双浑浊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缓缓流转的混沌雾气,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错不了……”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老夫的‘九毒寻龙盘’追寻了三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
那偶尔溢出的一丝能量波动,精纯无比,远胜老夫见过的任何天材地宝!
这混沌雾气之下,必有惊天动地的上古遗珍!”
魁梧大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瓮声瓮气地说道:“可……老祖,这雾气给俺的感觉很不好,就像……就像一头睡着了的荒古巨兽,俺的心神都在颤抖。”
“富贵险中求!”赤蝎老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件能让准帝都窥探到大帝门槛的至宝,岂会没有风险?若非如此,又岂能轮得到我们?”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光的宝珠,宝珠表面流转着无数符文,形成一道坚韧的光幕将三人笼罩。
“此乃‘避劫珠’,虽是残次品,但足以抵挡外围的混沌雾气侵蚀。你们二人为我护法,待老夫取得宝物,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罢,赤蝎老祖一马当先,催动着“避劫珠”,小心翼翼地向那片混沌雾气中探去。
一步,两步……
三人如履薄冰,缓缓深入。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悸动就越发强烈。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仿佛雾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们。
就在他们穿过最外层雾气,即将触及到那片真正的核心地带时——
“嗡……”
一声微不可察,却仿佛首接在他们灵魂深处响起的异动,让三人的脚步瞬间僵住。
那是什么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兵鸣,更不是任何生灵的咆哮。
那是一种……心跳?
不,比心跳更缓慢,更沉重,更古老。
仿佛是这片天地,这片死寂了亿万年的葬兵谷,在这一刻,心脏缓缓地搏动了一下。
“咚——”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从混沌雾气的最深处,轻柔地扩散开来。
赤蝎老祖脸上的贪婪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惊骇。
他手中的“避劫珠”在这道涟漪扫过的瞬间,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表面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不好!快退!”
赤蝎老祖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体内的准帝法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转身就想逃。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那片亘古寂静的混沌雾气,仿佛一头被惊扰了沉眠的太古巨兽,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它的眼睛。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饥饿”感,从雾气的最核心处,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