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老六倚着门框,脸上的刀痕在火光里像条活物:“赵爷请你过去一趟。”他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捏得发白。
林野望着他身后晃动的灯笼,突然笑了。
他拍了拍衣摆,跟着刀疤老六往镇北走。
赵府的朱漆大门在夜色里泛着冷光,门楼上的灯笼被风刮得摇晃,将“赵”字旗吹得猎猎作响。
门内传来脚步声。
林野抬头,正看见赵铁鹰站在台阶上,身后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影子像张网,要将他整个罩进去。
“小林先生。”赵铁鹰的声音混着风灌进耳朵,“我等你很久了。”
赵府大厅的鎏金宫灯将人影揉成碎金,林野跟着刀疤老六跨进门时,鼻尖先撞进一股子沉水香。
赵铁鹰正端坐在主位,红袍下的腰刀刀柄雕着狰狞虎头,见他进来,手指在案几上叩了叩:“小林先生好兴致,让赵某等了半柱香。”
林野垂眼盯着自己沾了泥的布鞋尖——这是故意在巷子里踩的,赵府的青砖地滑,沾了泥便不会留下清晰脚印。
他额头滚出两声憨笑:“赵爷的门槛高,小的腿短,走得慢。”
“听说你手上还有不少好东西?”赵铁鹰突然倾身,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比如……比寻常赤血木更珍贵的碎木?比如藏在‘百草堂’地窖里的真货?”
林野心里“咯噔”一跳——他用推演模拟器算过赵铁鹰今日会发难,却没料到对方连地窖都摸清楚了。
但面上仍堆着木讷笑意,手往怀里一探,摸出根草绳:“好东西是有,可赵爷要拿,得先讲讲规矩。”
话音未落,他突然攥住秦三娘的手腕。
这妇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厅角,月白裙裾沾着点茶渍——方才在巷子里谈茶时,他故意溅了几滴在她裙上,为的就是记住她的位置。
秦三娘惊叫一声,腕骨被捏得生疼,珠花上的珍珠撞在林野手背上,凉得刺骨。
“你疯了?”赵铁鹰拍案而起,腰间虎头刀“铮”地出鞘半寸,“松开她!”
“赵爷疼爱美人,小的知道。”林野将草绳往秦三娘颈间一搭,草绳是用青岚山韧藤编的,浸过蛇谷毒,此刻正泛着暗红,“要救,拿她换。”
秦三娘这才反应过来,指甲往林野手背抠去,却被他反手一拧,疼得膝盖一弯。
她鬓边珠花歪了,香帕掉在地上,露出腕间青紫色的掐痕——林野昨日推演过她的作息,知道她卯时会去井边打水,那时手腕最软。
“上!”赵铁鹰吼道。
早候在廊下的打手们冲进来,刀光映得宫灯摇晃。
林野早把大厅布局刻在脑子里:左边第三根廊柱后有个青铜鹤嘴炉,右边屏风下藏着赵府护院的短刀,梁上挂的琉璃灯绳浸过桐油,烧起来能挡视线。
他拽着秦三娘往左边闪,第一个打手的朴刀劈来,他侧头避开,刀风刮得耳尖生疼——推演模拟器三息前标出这刀会从左肩三寸处劈下。
第二个打手的拳头砸向他腰眼,他早算准这人习惯用左手,侧身时用秦三娘的身子一挡,那拳头结结实实砸在妇人背上。
“啊!”秦三娘惨叫,林野趁机抬脚勾住青铜鹤嘴炉的底座。
“哐当”一声,炉里的香灰扑了满地,几个打手被呛得咳嗽,视线一片模糊。
刀疤老六从柱子后窜出,短刀首取他后心——这是赵府最狠的角色,推演结果显示他会在第七息偷袭。
林野转身,草绳勒紧秦三娘的脖子,迫使她往后仰,正撞在刀疤老六怀里。
老六收势不及,短刀扎进妇人肩窝,血珠溅在林野脸上。
他趁机抬腿踢中老六的膝弯,这是推演过的弱点,那汉子闷哼一声,首挺挺栽倒,后脑勺撞在青砖上,当场昏死过去。
“够了!”赵铁鹰的声音发颤,红袍下的手死死攥着刀鞘,“放了三娘,我保证你全身而退。”
“赵爷的保证,小的受不起。”林野倒退着往门口挪,草绳始终没松,“要退一起退,出了镇门再放人。”
厅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大半,林野拽着秦三娘往镇外跑。
他早记熟了三条路线:正街有赵府的暗桩,河沿有巡逻的捕快,只有西边的废弃矿洞能断尾——推演模拟器昨夜用半滴气血算出,赵铁鹰会带十二人追击,其中三人会在矿洞入口停留。
“往这边!”秦三娘突然挣扎着指路,胳窝的血把月白裙染成暗红,“矿洞塌过,走不得!”
林野冷笑——这正是他要的。
他昨日在矿洞入口埋了炸药,用野藤缠着松枝,只要触发机关就会引爆炸药。
他故意放慢脚步,等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才猛地将秦三娘推向路边草堆,自己扑进矿洞。
“林野!”赵铁鹰的吼声撞在洞壁上,“你敢——”
“轰!”
矿洞入口的石壁轰然坍塌,碎石像暴雨般砸下。
林野蜷在洞角,听着外面的惨叫逐渐消弭——推演显示,十二人中会有三人被当场砸死,五人重伤,赵铁鹰因站在最后,只被碎石擦破了脸。
等烟尘散去,他爬出洞时,正看见李掌柜提着灯笼跑来,灰布长衫下摆沾着泥:“林先生,赵铁鹰的人退来了!快跟我走!”
林野抹了把脸上的灰,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李掌柜急什么?咱们还有笔账没算。”
李掌柜的灯笼“啪嗒”掉在地上,火光映得他脸色惨白——那纸上是他的笔迹,写着“赤血木十斤,银三百两,赵府收讫”,右下角的朱印还新鲜着。
“你……你怎么……”
“前日在‘百草堂’,你称药时手滑掉了张纸。”林野弯腰捡起灯笼,火光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小的帮你捡了,没想到是这么要紧的东西。”
李掌柜“扑通”跪下,膝盖压在碎石上:“先生饶命!赵铁鹰拿我儿子威胁,我也是逼不得己……”
“我要的不多。”林野蹲下来,把纸塞进李掌柜怀里,“今后青岚镇的药材流通,由我说了算。你若应下,这纸便烧了;若不应——”他指了指坍塌的矿洞,“赵铁鹰的手段,你比我清楚。”
李掌柜浑身发抖,拼命点头:“应!应!”
林野起身时,远处传来赵铁鹰的怒骂。
他拍了拍衣摆,往镇里走,背后的骂声渐远,只余风声卷着血腥味。
深夜,“百草堂”后院的地窖里,林野点起一盏豆油灯。
他从最深处的暗格里摸出本古籍,封皮是青岚山特有的云纹木,摸上去像有活物在爬。
灯芯“噼啪”爆了个花,照亮封面上模糊的西个字——“推演真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