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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 李嬷嬷惶急地抬头，“陈先生说，公账本就空了，全靠少夫人铺子的进项撑着！如今账册一撕，具体数额不清，名目不明，后续的银子……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 李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怕是……怕是再难从铺子里划银子过来了！” 李嬷嬷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绝望。
“哇——！”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锤狠狠砸在心口，李氏只觉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光乱闪，耳朵里嗡嗡作响。支撑着侯府脸面的那些绫罗绸缎、珍馐美味、珠环翠绕……瞬间在她眼前崩塌、碎裂！化作了催命的符咒！她精心维持了一辈子的尊荣体面，此刻竟被那个看似温顺的儿媳，用如此决绝而羞辱的方式，生生撕开！
“反……反了……她……她这是要熬死我这老婆子……要……要拆了这侯府啊……” 李氏哆嗦着嘴唇，手指胡乱地指着静心苑的方向，一口气没提上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白眼一翻，肥胖的身躯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夫人！老夫人！” 寿安堂内瞬间炸开了锅！丫鬟婆子们尖叫着扑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拍胸口的拍胸口，乱成一团。
吴妈妈讲这些的时候那是一个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终是吐出一口恶气。之前就劝过小姐，但小姐就是不听，还是喜欢现在醒悟的小姐。侯爷身边的长随拿着公中支取年节采买和打点各府年礼的条子去锦绣坊支银子，被王掌柜亲自挡了回来，好说歹说，咬死了账目不对，疑有大笔亏空，东家严令冻结所有侯府支应，一个字儿没给！那长随的脸，当场就绿了！
公中采买断了，厨房那边先乱起来了！采买的管事娘子急得跳脚，也跑去老夫人跟前哭诉，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年节将近，各府走动，连像样的席面都备不出来了！老夫人气得砸了个茶碗，派人去叫侯爷回府了！这会儿，怕是正在前厅书房里发火呢！
……
不出所料，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气势汹汹，首朝着周心悦这暖阁而来。
“砰”地一声巨响，静心苑书房那扇厚重的雕花楠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门板砸在墙上发出巨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一股寒气裹挟着怒意瞬间涌了进来，吹得炭盆里的火苗都摇曳了一下。
谢景明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一身靛青色官袍尚未脱下，显然是刚从衙门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匀，连大氅都未脱，带着一身寒气。他脸色铁青，那双惯常带着温雅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怒气，额角甚至因为暴怒而微微跳动着。他身后跟着几个噤若寒蝉的丫鬟婆子，大气不敢出。
“周、心、悦！”谢景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一步踏到软榻前，居高临下地怒视着榻上病容憔悴的妻子，“你干的好事！”
他素来温雅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额角青筋突突首跳，那双平日里总含着几分书卷气、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钉在书案后面那个身影上。
地上，那被撕得粉碎、如同遭遇了一场惨烈屠戮的账册残骸，依旧狼藉地散落着，深蓝深红的碎屑刺目地铺陈在金砖地面上，无声地嘲笑着他。
“周、心、悦！”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压抑，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和冰冷的斥责。他几步跨到书案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投下的阴影将坐在圈椅里的周心悦整个笼罩。
“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景明的手掌猛地拍在坚硬的红木书案上，发出“啪”一声震响，震得桌上的笔架砚台都跳了一跳。他俯视着妻子，眼神锐利如刀，试图刺穿她那层平静的表象，“撕毁账册？断供银钱？搅得母亲当场昏厥，阖府上下人心惶惶！你这妒妇，究竟意欲何为？是要搅得我伯昌侯府家宅不宁、颜面扫地才肯罢休吗？”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官袍下的肌肉紧绷。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打乱了他所有的谋划。，，母亲昏倒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那一刻的惊怒和随之而来的恐慌，让他几乎失态。周心悦的嫁妆，是侯府维持体面、暗中运作的基石！她怎么敢？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厉声质问，面对丈夫近在咫尺的、几乎能灼伤人的愤怒目光，坐在圈椅里的周心悦却缓缓地抬起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