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了,时间差不多了”一方小世界的森林禁地中,被大雨冲刷的土地突然塌陷,露出一个黑到能把光线都吞噬的洞口,一阵低语从中传出。
陆昭蹲在炼丹房外的排水沟旁,十指在污水里冻得发紫。他小心地捞出沉底的药渣,这些被丢弃的寒星草根须,是他唯一买得起的锻体材料。
"这不是我们的天才陆师弟吗?"两个蓝袍弟子故意踩碎刚捞起的药渣,"要不要师兄赏你颗辟谷丹?"镶金边的靴子碾过少年手背,留下一道渗血的伤口。
少年沉默着攥紧胸口的破布袋,里面装着三枚灵石——这是他替内门弟子顶替思过崖刑罚换来的酬劳。坊市最便宜的洗髓丹,要五十灵石。
陆昭昏昏沉沉的拖着身体回到了弟子居所,修为最低的他被分到了最破的一间屋子,屋内又湿又冷,连老鼠都不愿意久住。他呆呆的望着天空,突然发现远处常年被瘴气包围的禁林好似比往日更清晰了一点。
“砰!”
第二日一早的演武场上,陆昭被踹飞撞在测灵碑上,后脑磕在"锻体三重"的刻痕处。王师兄镶着金丝的云纹靴碾住他捡药渣的布袋,两颗刚从丹房换取的辟谷丹滚落泥水。
"废物就是废物。"王师兄鞋尖挑起陆昭下巴,"连你爹娘留下的破院子都抵了债,不如把这布袋也抵给我喂灵犬?"
围观弟子哄笑中,有人突然高喊:"你们看他脖子!"众人这才注意到陆昭破烂的衣领下,有道狰狞的暗红色胎记,形如被斩断的锁链。
"天煞孤星纹!"人群哗然退开,"难怪克死爹娘,还好这个灾星体质不好修炼缓慢。"
日上竿头陆昭蜷缩在古籍堆成的阴影里,掌心是被踩碎的辟谷丹渣。阁楼外飘来内门弟子的谈笑:
"听说了吗?北邙禁林的瘴气散了七分..."
"莫不是几百年前陨落的哪位大能洞府要现世?"
"嘘!长老严禁议论..."
听着师兄弟们的谈论,陆昭浑浑噩噩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夕阳将坠未坠时,陆昭踩着松动的青石阶摸向禁林。腐叶在脚下发出黏腻的声响,他紧了紧腰间草绳——这是用膳堂捆灵禽的废料搓成的,此刻却勒得腰腹生疼。远处禁林升腾的紫雾里,隐约传来刺耳的鸦啼。
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也落入大地后,陆昭终于酿酿跄跄的摸到了禁林边缘。
半人高的界碑斜插在泥沼里,"诛魔禁地"西个朱砂大字被苔藓啃得残缺不全。陆昭用豁口的柴刀劈开垂落的藤蔓,腐枝断裂处渗出墨绿色汁液,落在手背上灼出细小的水泡。
"血藤蕨..."少年缩回红肿的手,这是《九州毒物志》里记载的噬骨妖植。他忽然意识到,林中那些看似普通的樟树,树皮上竟都生着人脸状的瘤结——每当夜风掠过,瘤结上的"嘴"就会翕动着吐出淡紫色孢子。少年壮起胆子一步步的走向禁地深处,他记得大人们之前闲聊的时候提起禁地中好似有一个远古战场,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断剑残骸换取一些丹药。
月光被扭曲的枝桠割成碎片,陆昭的麻履早己被血藤割破。他跪在泥水里翻找断剑残甲,忽然瞥见三点幽蓝磷火在不远处明灭。那是三具交叠的白骨,最上方的颅骨天灵盖上,赫然插着半柄锈蚀的青铜短戈。
"铛——"
柴刀磕在硬物上迸出火星。扒开腥臭的腐殖层,一枚青铜戒正卡在肋骨的缝隙里。戒身裹着厚厚的铜锈,但露出的饕餮纹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更奇异的是,那些铜锈的纹路竟像血管般微微搏动。
“这一定能换取不少宝贵丹药!”陆昭大喜,但他颤抖的手指刚触到戒面,林间骤然响起狼嚎。三头足有牛犊大小的黑狼从雾中现身,它们的眼珠赤红如血,獠牙间滴落的涎水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最可怖的是领头那匹——额间生着半截玉质断角,断口处还残留着焦黑的雷击痕迹。
"雷角狼!"少年抓起青铜戒转身狂奔,这是《妖兽图鉴》里标注的三阶凶兽。身后传来树木断裂的轰鸣,狼爪掀起的腥风几乎撕开他的后襟。
破烂的麻履在这片泥泞的土地上溅起泥花,瘦弱的身躯与这片恐怖森林格格不入。
陆昭的左脚突然陷入泥潭,腐臭的沼气泡在身侧炸开。他胡乱抓起块碎骨掷向狼群,却见领头妖狼张口喷出电弧,白骨瞬间化作齑粉。紫雾中亮起更多猩红眼瞳,整片森林仿佛活了过来。
"咔嗒——"
踩断枯枝的脆响救了他一命。地面突然塌陷,陆昭随着倾泻的泥浆坠入深渊。下坠的瞬间,他瞥见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咒——那些符文像极了膳堂壁画里描绘的上古封魔印。
潮湿的岩壁上爬满发光苔藓,幽蓝的冷光照出满地碎骨。陆昭瘫坐在及膝的积水里,发现青铜戒正死死吸附在掌心。戒面的铜锈不知何时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龙鳞纹——每片龙鳞的缝隙里,都嵌着粒米粒大小的血色晶石。
洞顶传来狼群不甘的嘶吼,少年颤抖着举起戒指。那些血色晶石突然开始明灭,如同三百只微缩的眼瞳,在黑暗中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