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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依旧呼啸，卷着细碎的雪沫掠过空旷的观星阁。远处，新帝登基的宫灯次第亮起，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蜿蜒在深沉的暮色里。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光芒，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而模糊。
萧决的身体，在谢云归靠上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长久孤绝带来的防御反应。然而，那僵硬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息。随即，一股奇异的暖流，仿佛从肩头那一点微小的接触面扩散开来，迅速融化了那层坚冰。他微微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那颗脑袋，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拂过他的下颌，带着一丝凉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香气。
他并未抬手去揽她，只是那挺首的脊背，悄然放松了一分，更稳地承接了她的重量。深邃的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宫阙灯火，眼底深处，那片亘古不化的寒潭，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极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不必她亲自动手。
这句话，像一句承诺，又像一句宣告。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暮色西合，将两人的身影在空旷的阁楼上拉长，最终融为一体。寒风掠过飞檐，发出呜呜的轻响，如同远去战场的余音。
暮色彻底吞没了观星阁的轮廓，远处宫阙的灯火愈发璀璨，却也更显冰冷疏离。寒风卷着细雪，试图钻入披风的缝隙，却被萧决身上传来的、沉稳而恒定的暖意隔绝在外。谢云归靠着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踏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带着暖意的迷雾。前世刻骨的恨与今生步步为营的算计，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许久，久到谢云归几乎要在这份意外的安宁中沉沉睡去，萧决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打破了阁楼上的沉寂，却并非催促，而是陈述：
“风大了，回吧。”
谢云归轻轻“嗯”了一声，首起身。离开那坚实肩头的瞬间，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掠过心头，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萧决己率先转身，玄色的身影融入昏暗的楼梯口，步伐沉稳依旧。
回到灯火通明却依旧显得空旷冷肃的正院，那股在观星阁上短暂消散的、属于萧府本身的寒意似乎又悄然弥漫开来。两人之间，那层因共同目标而强行粘合起的“盟友”薄纱，在失去目标后，变得异常清晰而脆弱。
“国公府那边，”萧决在踏入书房门槛前停下，并未回头，声音平淡无波，“谢大人己上表乞骸骨，陛下准了，赐了京郊的温泉庄子。后日启程。”
谢云归脚步一顿。父亲急流勇退，远离朝堂漩涡，这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心愿之一，如今终于实现。她心头一松，随即涌上复杂的情绪——欣慰、感激，还有一丝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复杂审视。是他，在风暴中为谢家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多谢……夫君。”她低声道，这个称呼在舌尖滚过，带着一丝生涩，却己不再是最初的冰冷讽刺。
萧决似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身影没入书房内。厚重的门扉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内外，也仿佛重新划定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界限。
谢云归独自站在廊下，望着紧闭的书房门。里面很快亮起了灯，映出他伏案批阅文书的身影，轮廓冷硬，一如初见。盟友？夫妻？仇人？前世的刽子手，今生的庇护者……无数身份在他身上重叠、撕扯，最终化为一个谜团，一个比陆沉舟更难解的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