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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流淌，像一条彩色的光河。宁颜靠在出租车冰凉的椅背上，窗缝里漏进的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夏特有的微醺暖意。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流动的夜色和引擎平稳的嗡鸣中，终于彻底松弛下来，疲惫感如同退潮后的沙滩，清晰地显露出来。
帆布包搁在腿上，隔着柔软的布料，那个圆滚滚的橙子轮廓清晰可感。她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按了按，而实在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冷白灯光下那抹不合时宜的温暖。赵坦最后那句冰冷的“下班”，和他转身离去时那毫无波澜的背影，此刻在脑海中反复回放，与掌心这份沉甸甸的“礼物”形成无比割裂的对比。
出租车在一条相对安静、两旁栽满梧桐的老街停下。宁颜付钱下车，熟悉的、带着旧书油墨和咖啡混合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时光小筑”，就是苏晓晓的家，也是她此刻最需要的避风港。
推开挂着风铃的玻璃门，清脆的叮咚声响起。
“颜颜！”一个充满活力的身影立刻从吧台后面蹦了出来，像只欢快的小鹿。苏晓晓扎着丸子头，穿着宽松的居家T恤和毛绒拖鞋，脸上还贴着绿色的黄瓜片，手里还捏着一片，“你可算回来了！第一天当‘帝王’身边的小助理，感觉如何？是不是被冻成冰棍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少块肉！”她夸张地围着宁颜转了一圈，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宁颜肩上的帆布包，“咦？包里鼓鼓囊囊的，睿智的福利？帝王赏的？”
宁颜被好友的热情冲散了些许疲惫，无奈地笑了笑，一边换鞋一边说：“别提了，感觉像在北极冰川上走了一条钢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小心地拿出了那个橙子。
温暖的橙黄色在苏晓晓暖色调的客厅灯光下，显得格外鲜亮。
“哇！进口脐橙！看着就好甜！”苏晓晓眼睛一亮，一把抢了过去，放在鼻尖深深吸了口气，“嗯！阳光的味道！你们公司福利真不错，第一天就发水果？不对啊，锐智不是出了名的没有人情味吗？说好的移动冰山呢？”
宁颜把自己重重地摔进客厅柔软的布艺沙发里，沙发发出舒服的呻吟。她揉着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困惑：“不是公司发的。”
“嗯？”苏晓晓正拿着橙子研究，闻言一愣，凑了过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不是公司？那是谁？难道……”她挤眉弄眼，“冰山帝王亲自赏的？”
宁颜的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她避开苏晓晓探究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把自己在锐智六十六层这匪夷所思的一天，挑重点说了出来：从茶水间那令人窒息的偶遇和心跳异常，到监听任务后那张被认可的便签和赵坦那句意味不明的“可以了”，再到那堆冰冷文件里滚落出的温暖橙子，以及那句冰冷的“别让声音干扰工作”，最后，是那个石破天惊的“下班”指令。
“……所以，你就捧着这个橙子，在七点半，被他亲自‘赶’下班了？”苏晓晓听完，嘴巴张成了O型，连脸上的黄瓜片掉了都浑然不觉，她猛地一拍大腿，“我的天！颜颜！这剧情比我看的霸总小说还离谱！这橙子……这橙子它不简单啊！”
她激动地挥舞着那个橙子，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你想想！‘别让声音干扰工作’？他知道你‘听’太多会不舒服！然后给你个橙子补充维C缓解疲劳？还破天荒让你这么早下班休息？这这这……这哪里是移动冰山？这分明是披着冰山皮的暖男啊！还是闷骚型的！”苏晓晓双眼放光，化身情感分析师，“他心跳还因为你乱跳了？颜颜！他绝对对你有意思！这橙子就是定情信物！”
“别胡说！”宁颜的脸更烫了，伸手想去抢橙子，却被苏晓晓灵活地躲开，“什么定情信物！他就是……可能就是觉得我下午表现还行，随手给个水果？或者看我脸色太差怕影响明天工作？锐智的助理工资很高的，资本家也要保证劳动力健康吧？”她努力用最理性的理由分析，试图压下心底那丝被苏晓晓点燃的、荒谬的悸动。
“切！骗鬼呢！”苏晓晓嗤之以鼻，抱着橙子坐回沙发，一副福尔摩斯上身的模样，“资本家只会压榨剩余价值！还给你橙子？还让你早下班？你见过哪个资本家这么贴心？还心跳加速？颜颜，你可是人形测谎仪！你的‘耳朵’什么时候出过错？”
苏晓晓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宁颜试图筑起的理性堤坝。是啊，她的“耳朵”……那两次清晰捕捉到的心跳异常，绝非错觉。一次在她后退指节泛白时，一次在她拿起橙子触碰果皮时。那细微的、短暂的加速，如同精密仪器上最微小的偏差，却真实地指向了某种……情绪的波动？
“可是……”宁颜的眉头紧紧锁起，困惑更深，“这完全说不通啊。他是赵坦！锐智的赵坦！你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样子吗？眼神能冻死人，气场强到让人不敢呼吸，说话一个字能砸出一个坑！他怎么可能……”她实在无法将那个冷硬如磐石的男人，和“关心”、“心动”这种柔软的词联系起来。
“怎么不可能？”苏晓晓凑得更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越是这种看起来无坚不摧、冷得像冰山的男人，内心往往越闷骚！越不擅长表达！只能用这种拐弯抹角、笨得要死的方式！”她戳了戳宁颜的额头，“你想想，他给你这个橙子，是不是只有你能懂？因为只有你能‘听’到他当时的心跳！这叫什么？这叫专属的、只有你们俩才懂的暗号！天呐！太苏了！”
专属的暗号？
宁颜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角度……她从未想过。那个橙子，那句提示，那提前的下班铃……难道真的不是随手为之，而是某种……只针对她的、隐晦的回应？因为他知道她能“听”到，能“听”懂？
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力，比橙子本身还要沉重。她下意识地抬手，再次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太复杂，大脑己经超负荷运转。
“头疼了？”苏晓晓立刻注意到她的动作，脸上的八卦瞬间被关切取代，“我就说嘛！‘监听’那个冰山的心跳，听着就费神费力！”她起身，“等着，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柚子茶，安神！顺便……”她晃了晃手里的橙子，狡黠一笑，“把这个‘定情信物’供起来？”
“晓晓！”宁颜又羞又恼。
苏晓晓大笑着跑进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烧水壶的鸣响、杯碟碰撞的轻响，还有苏晓晓哼着不成调小曲的声音。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宁颜一人。她靠在沙发里，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茶几上那个静静躺着的橙子上。暖黄的灯光给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清新的果香在空气中静静弥漫。
苏晓晓那些夸张的“定情信物”、“闷骚暖男”论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久久无法平息。理智告诉她这太荒谬，可心底某个角落，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如果不是这样，那又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就是那精准捕捉到的心跳异常？解释这格格不入的关怀？
难道……真的像晓晓说的，是专属的暗号？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坦的身影。站在茶水间门口投下的巨大阴影里，捏着橙子时指腹果皮的漫不经心，丢下橙子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还有说出“下班”二字时那干脆利落的背影……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带着他特有的、冷冽的气息。
就在这时，她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电话，也不是信息。
是……邮件提醒？
宁颜有些疑惑地拿起手机。屏幕解锁，邮箱APP的图标上，一个鲜红的“1”格外醒目。发件人栏，赫然显示着：
林薇 (总裁助理) 睿智咨询.
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林薇？这么晚了？她不是早就下班了吗？难道是……赵坦有什么新的指令？或者……是下午那份监听报告有什么问题？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没有标题。
正文也只有极其简短的一句话，格式冰冷，如同林薇平日的风格：
**宁小姐：**
**明早九点，赵总需出席赵氏集团总部临时家宴。请作为随行助理准时到场。**
**着装要求：正式。**
**地点：赵氏老宅（地址详见附件）。**
**车辆安排：明早八点二十，公司楼下。**
**林薇**
赵氏集团总部？
临时家宴？
随行助理？
宁颜盯着屏幕上那几行冰冷的黑体字，大脑一片空白。苏晓晓端着热气腾腾的蜂蜜柚子茶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僵住的脸色，疑惑地问：“颜颜？怎么了？谁的信息？”
宁颜缓缓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晓晓……”她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我明天……要去赵家老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