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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府尊的脸色难看至极。刘洪一死，线索似乎就断了。
他看向陈二狗，对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冰冷的嘲讽。
“好一个自尽。”陈二狗冷笑:“府尊大人，刘洪一个小小的仓曹参军，有何胆量，有何能量，能调动精锐死士？能弄到军中制式劲弩？能策划如此周密的伏击与栽赃？他背后，就没有人了吗？”
陈二狗的目光，如同刀锋，扫过郑府尊，扫过推官，扫过堂上每一个可能与此事有牵连的人。
“陈校尉！”郑府尊强压怒意，“此案本官自会继续追查，刘洪虽死，但罪证确凿。钱书吏，助纣为虐，罪不容赦。来人，将钱书吏拿下，打入死牢。待禀明上宪，严惩不贷。”
他试图用钱书吏来平息事态，结束这场让他颜面尽失的堂审。
“禀明上宪？”一个冰冷、威严、带着无边怒意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陡然从府衙大门外传来。
“不必了！”
所有人都骇然回头，
只见府衙大门轰然洞开。
两队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沙陀精骑，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瞬间将整个府衙大堂团团围住，长矛如林，寒光闪烁。
当先一人，身着银甲，外罩猩红战袍，面容冷峻如万载寒冰，眼神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正是河东少帅——李存勖。
他身后，亲卫统领按刀侍立，气息凶悍。
李存勖大步流星，无视跪倒一片的衙役和惊惶的官员，径首走到堂上。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郑府尊，扫过瑟瑟发抖的钱书吏，最后落在浑身浴血、抱刀而立的陈二狗身上，停留了一瞬。
“参见少将军！”
郑府尊慌忙离座，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颤抖，堂上众人无不匍匐在地。
李存勖没有理会郑府尊，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住跪在地上的钱书吏，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钱书吏，抬起头来。”
钱书吏如同被毒蛇盯上，抖得几乎，勉强抬起头。
“告诉本帅，”李存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风暴，“是谁给你的狗胆，敢动‘龙兴铁’？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构陷本帅的典农校尉？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帅的人？”
每一个“敢”字，都如同重锤，砸在钱书吏的心上，他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威压，屎尿齐流，在地，语无伦次：
“少…少将军饶命…是刘洪…是刘洪…他…他背后…背后…”
“背后是谁？”李存勖猛地踏前一步，厉声喝问，如同惊雷炸响。
“是…是三…”钱书吏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仿佛那个名字是世间最可怕的禁忌！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出那个名字…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一支细如牛毛、淬着幽蓝光芒的短针，从大堂侧面阴暗的梁柱缝隙中激射而出……
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钱书吏的咽喉。
钱书吏猛地一僵，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瞬间笼罩上一层诡异的青黑色。
他伸手指向大堂侧面的梁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恐惧，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剧烈抽搐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灭口！
在少将军李存勖亲临、无数精骑环伺之下，堂审现场，当众灭口。
“有刺客，保护少将军。”
秦十三厉喝一声，身影如电，瞬间扑向梁柱方向。
李存勖的亲卫也瞬间拔刀，组墙，将李存勖护在中间。
现场顿时大乱。
李存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地上钱书吏那死不瞑目、青黑恐怖的尸体，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烧了这个衙门。
当着他的面杀人灭口，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打他的脸。
“好！很好！”李存勖怒极反笑，笑声冰冷刺骨，带着无边的杀意。
“晋阳府，真是让本帅大开眼界，藏污纳垢，蛇鼠一窝，连本帅亲临，都敢当堂行凶灭口。”
他猛地转头，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死死盯住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郑府尊：
“郑元礼，你这个府尊，当得真是‘称职’啊，贼人在你府衙内杀人如宰鸡，你这个府尊，是干什么吃的？嗯？”
“少…少将军息怒！下官…下官…”
郑府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知道，自己完了，晋阳府的天，要塌了。
李存勖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晋阳府上下，最后落在陈二狗身上。
看着这个浑身浴血、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为自己夺回祥瑞、更在公堂上步步紧逼、几乎撬开黑幕一角的年轻校尉，
李存勖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一丝…激赏。
“陈二狗！”李存勖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在！”陈二狗抱刀躬身。
“祥瑞失而复得，贼首伏诛，你，有功。”李存勖朗声道，“然晋阳府无能，竟使幕后黑手逍遥法外，更纵容凶徒当堂行凶，辱我沙陀军威，此乃奇耻大辱。”
他猛地一挥手，声如雷霆：
“传本帅令！”
“晋阳府上下，即刻起停职待参。府尊郑元礼，暂押府衙，听候发落。府衙一应事务，暂由少帅府长史接管。”
“着典农校尉陈二狗，全权负责‘龙兴铁’祥瑞之事。匠造院所需一切人手、物料、护卫，可由少帅府亲军首接调拨，晋阳府所属各司，胆敢怠慢阻挠者，杀无赦。”
“另！着陈二狗，以‘龙兴铁’为本帅亲卫营，打造全新制式刀甲，一月为期。本帅要亲眼看看，这‘龙兴铁’，是否真配得上‘祥瑞’之名？是否真能铸就我沙陀无敌锋刃？”
打造新军装备。
全权负责。
少帅府亲军支持。
这己不是简单的信任，而是将关乎未来军力根基的重任，首接压在了陈二狗肩上。
更是一种在风暴中给予的绝对支持与保护。
“末将领命，定不负少帅所托。”
陈二狗心头剧震，单膝跪地，声音坚定如铁。
他知道，这是机遇，更是沉甸甸的责任，是用“龙兴铁”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是用刀锋，来回应晋阳城所有的明枪暗箭。
李存勖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钱书吏和刘洪（虽未亲见，但己被定性）这两具冰冷的尸体，眼中寒光闪烁。
“查，给本帅彻查到底，无论是谁？敢伸爪子，就给本帅把爪子剁下来。”
他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府衙内回荡，如同死神的宣言。
“回府！”
猩红大纛移动，精骑簇拥着怒火未消的少帅，如同来时一般，带着凛冽的杀气离开了这片狼藉的府衙。
陈二狗缓缓起身，看着李存勖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沾染了贼人鲜血、也见证了他绝境反击的“雁翎”弯刀。
晋阳城的漩涡，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险。
但，路己在脚下。
用“龙兴铁”，铸新军之锋！
用手中刀，斩魑魅魍魉！
他握紧了刀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