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远大厦顶层办公室,迟砚舟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定格着一张抓拍的照片,是昨晚慈善晚宴上某个记者无意间拍下的远景。
照片角落里,苏予棠独自站在冷餐台边,手中端着一杯香槟,目光却穿过喧嚣的人群,遥遥地、专注地落在主舞台方向,那个他刚刚致辞离开的位置。
陈默恭敬地站在一旁,默默说道:“迟总,这是公关部筛选媒体照片时发现的,角度比较偏,没被选用。”大概只有图片里的女人才能让老板情绪有所变化,陈默看在眼里,点到即止。
迟砚舟的目光紧紧锁在照片中苏予棠的侧脸上。那专注的眼神,与他印象中她刻意回避的冰冷截然不同。
他困惑,随之一种强烈的、难以置信的惊喜瞬间攫住了他,像一道光劈开了连日来的阴霾。她并非无动于衷。
陈默看似随意地适时补充:"迟总,刚收到消息,苏律师正在‘绿茵’陪客户打球。"
“仁济医院的周院长是不是说过今天会去‘绿茵’?”迟砚舟突然发问。
“是的,迟总。”陈默明白老板的心思。
迟砚舟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备车。”
“绿茵”高尔夫俱乐部,绿草如茵。迟砚舟与一位头发花白、气度儒雅的老者——德高望重的仁济医院院长周伯韬,正沿着球道缓行。两人谈笑风生,话题围绕着医疗投资和前沿技术。
正聊着,周院长转头,看到不远处的休息厅,说“苏律师也在这儿啊。”
迟砚舟目光看似落在球上,余光却精准地捕捉着休息亭里苏予棠的身影。她穿着白色运动套装,正与一位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总交谈,姿态专业从容。“周院长也认识苏律师?”
周伯韬笑着点头:“上次市里召开的医疗纠纷立法研讨会,她的发言鞭辟入里,让人印象深刻,年轻有为啊。”他顿了顿,带着长者特有的洞察力,半开玩笑地补充道,“说起来,昨晚恒远的慈善晚宴,我夫人也在。她还跟我念叨呢,说整晚看苏律师的眼神总往砚舟你那边瞟,虽然掩饰得好,但那点心思啊,瞒不过过来人。哈哈,看来我们迟总的魅力,美人也难挡啊?”
迟砚舟心猛地一跳,但是面上不动声色,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周老说笑了。苏律师专注事业,心无旁骛。”
“哈哈,专注事业好啊!不过再厉害的专业人士,也总有柔软的一面嘛。”周伯韬意味深长地笑笑,继续向前走去。
迟砚舟落在后面,目光再次投向休息亭。心头的猜测被反复印证,一股强烈的渴望驱使着他。他需要一个更近的、更确凿的“证据”。
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苏予棠:苏律师,关于T国预协议执行中遇到的一个法律交叉问题,涉及当地宗教文化对特定药物使用的限制,需要你的专业意见。方便的话,一小时后,‘云栖’咖啡馆见。迟砚舟。
信息发送成功。迟砚舟收起手机,他抛出了一个她专业领域内无法完全拒绝、又带有一定私密性的问题,他要近距离观察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一小时后,“云栖”咖啡馆角落。苏予棠准时出现,她看到迟砚舟己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
“迟总。”她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您提到的T国宗教文化限制问题,核心在于当地对‘胚胎来源细胞系’的普遍禁忌。解决方案建议在协议补充附件中,明确排除使用此类技术路线生产的‘星熠’批次进入该国特定区域,并承诺恒远研发管线中无此类产品。法律上可以规避风险。”她语速平稳,首接切入主题,公事公办。
迟砚舟没有立刻回应她的方案,而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方案很清晰。苏律师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他放下杯子,语气放缓,“反倒是我,最近事情太多,‘星熠’北美后续、‘生命科学园’启动……有点力不从心。”他主动示弱。
苏予棠端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他眼下的青黑和声音里的沙哑是真实的。
她垂下眼睑,避开他的首视,声音依旧平稳:“迟总日理万机,注意休息。”关心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变成了客套的提醒。
“休息?”迟砚舟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何尝不想放下一切。”
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苏予棠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却带着警惕和疏离:“迟总说笑了。您现在肩负的责任,恐怕容不得片刻松懈。专业问题如果讨论完毕,我律所还有事。”她作势要起身。
就在她抬眼的瞬间,迟砚舟精准地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关切和慌乱。虽然她掩饰得极快,用冰冷的职业面具覆盖,但他还是快速地捕捉到了。够了!这足以证实他的猜测!她并非心如铁石,心里那堵墙也并非牢不可破。
他没有强留,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说到:“好。方案我收到了,辛苦苏律师。”他不再施压。
苏予棠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云栖”。坐在回律所的车上,她心乱如麻。他疲惫的样子,他主动示弱的样子。他到底想干什么?试探她?不,不可能。她忘不了顾晚晴的存在和那张照片,时刻提醒着她现实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