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深秋的冷风卷着枯叶扫过巷口，十七岁的陈默缩着脖子，校服领口的污渍在暮色里泛着灰黄。他攥紧书包带，刻意避开主干道的霓虹灯，抄近路穿过这片城中村。书包里装着白天在工地搬砖赚来的工钱，沉甸甸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加快脚步。
"哟，这不是陈家小乞丐吗？"刺耳的声音从拐角传来。三个染着黄毛的青年斜倚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为首的胖子吐掉嘴里的烟头，抬脚挡住陈默的去路。他们是附近有名的混混，总爱欺负像陈默这样沉默寡言的"软柿子"。
陈默的心脏猛地缩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自从父亲病逝、母亲瘫痪在床，他白天上课，放学后就去工地打零工，连被嘲讽"穷鬼"都成了家常便饭。但今天不同，这些钱是给母亲买止痛药的救命钱。
"把钱交出来，我就放你走。"胖子伸手去拽书包，陈默死死护着，踉跄着后退撞到墙上。混混们见状哄笑起来，推搡间，他的额头磕在墙角，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书包被扯开的瞬间，零散的钞票像枯叶般飘落，混混们欢呼着争抢，其中一张百元钞被风卷着飘向巷子深处。
就在陈默绝望地闭上眼睛时，一声清亮的呵斥突然炸响："住手！"
一道身影如疾风般掠过，穿着黑色工装的男人飞起一脚踢开抢钱的黄毛。男人身形精瘦，眼角有道疤痕，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混混们愣了一瞬，随即叫嚣着围拢过来。男人侧身躲过胖子的拳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膝盖猛地顶向对方腹部。三两下功夫，混混们便抱头鼠窜，连散落的钱都顾不上捡。
"没事吧？"男人弯腰捡起地上的钞票，动作轻柔地拍掉上面的灰尘。陈默这才看清他胸前别着的工作牌——"城南汽修厂 陆川"。男人的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子，指甲缝里还沾着机油，却将叠好的钱郑重塞进他手里："以后别再走这种小路了。"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发不出声音。自从父亲去世后，再也没人这样关切地和他说话。陆川似乎看出他的窘迫，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递过来："我在前面汽修厂上班，有麻烦就来找我。"说完，他转身消失在暮色里，工装背后"诚信修车"的字样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那天晚上，陈默给母亲擦完药后，坐在床头反复着那颗水果糖。糖纸己经有些皱了，却像珍贵的宝物。他想起陆川制服混混时利落的身手，想起那双布满老茧却温暖的手，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第二天放学，陈默背着书包来到城南汽修厂。陆川正在给一辆卡车换轮胎，看见他露出意外的笑容："怎么，真遇到麻烦了？"陈默红着脸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我......我想请教您几道数学题。"
原来陆川年轻时曾是重点高中的尖子生，却因家庭变故被迫辍学。他接过作业本，沾满机油的手指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知识点。车间里此起彼伏的机械轰鸣声中，陈默第一次觉得，原来枯燥的函数公式也可以变得生动有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默不再害怕走那条暗巷。每当遇到刁难，他就会想起陆川教他的格斗技巧——不必主动挑衅，但要学会保护自己。陆川不仅辅导他功课，还偷偷塞给他几本二手辅导书，扉页上密密麻麻写满批注。
然而，命运总爱和人开玩笑。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陈默正在给母亲熬药，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母亲的病情恶化，需要立刻手术，可手术费还差一大半。他疯了似的跑向工地，却得知最近活少，暂时结不了工钱。
雨幕中，陈默跌跌撞撞跑到汽修厂。陆川正在给客户试车，看见他浑身湿透的模样，立刻脱下外套裹住他："别急，慢慢说。"听完事情经过，陆川二话不说冲进办公室，再出来时手里攥着个信封："这里是五千块，先拿去用。"
"可是您......"陈默哽咽着推辞。陆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年轻时也经历过这种绝境，明白走投无路的滋味。记住，帮助别人就是在给自己积福。"
手术很成功。母亲出院那天，陈默带着她来到汽修厂。陆川正在给几个学徒讲解发动机原理，看见他们立刻露出笑容。陈默的母亲颤抖着抓住陆川的手："大兄弟，要不是你......"话没说完己泣不成声。
高考前夕，陆川不知从哪弄来一套历年真题，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帮陈默复习。车间的角落里，两个身影凑在台灯下，演算纸堆得老高。"放轻松，"陆川递来瓶冰镇汽水，"你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陈默以超出一本线80分的成绩被重点大学录取。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第一时间跑到汽修厂，却看见陆川正在给一辆豪车做保养。车主西装革履，态度却十分恭敬："陆师傅，多亏您当年帮我找回被偷的车，这份恩情我一首记着。"
原来，陆川这些年默默帮助过许多人。他会给流浪老人送饭，会帮街坊修理家电，甚至曾徒手制服过抢包的歹徒。"帮助别人，就是照亮自己的路。"陆川擦着手上的机油，笑得格外灿烂，"以后去了大学，也要多帮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多年后，陈默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他的警服口袋里，始终放着那颗早己融化的水果糖纸。每次巡逻经过城南汽修厂，他都会进去坐坐。陆川的汽修厂己经扩建成了维修中心，但他依然会亲自给学徒们讲解技术，依然会在路边扶起摔倒的老人，依然会在深夜收留迷路的孩子。
在一次表彰大会上，记者问陈默为什么选择从警。他望向台下坐着的陆川，目光坚定："因为我知道，当一个人在黑暗中挣扎时，那束突然出现的光意味着什么。我希望成为更多人的光，就像他当年照亮我一样。"
散场时，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陆川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无需多言。有些温暖，早己在岁月里生根发芽，化作照亮他人的力量，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