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藤姥点绛

“不——！” 桑雅的尖叫与暗金光束破空的尖啸同时炸响！ 那数道从深紫蕨叶锈斑中迸射的诅咒金煞，如同淬毒的獠牙，带着毁灭生机的恶毒意志，狠狠噬向潭水中那根刚刚焕发生机、承载着所有希望的青金竹丝！ 太快！太近！桑雅重伤未愈，我左臂沉重如铁，根本来不及阻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 水潭边，那几根最为粗壮、缠绕着巨大石柱的墨绿藤蔓，毫无征兆地动了！不是风吹，而是如同沉眠的巨蟒被触怒！其中一根足有水桶粗细的藤蔓猛地一抖，覆盖其上的厚实青苔如同绿色鳞片般簌簌落下！藤蔓末端，一片足有磨盘大小的墨绿巨叶，如同巨大的巴掌，带着呼啸的风声，后发先至！ 啪！啪！啪！ 几声沉闷如击败革的脆响！ 那数道凌厉的暗金光束，竟被这片看似柔韧的墨绿巨叶精准无比地…凌空抽碎！暗金色的诅咒能量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爆散成点点污秽的光屑，被潭水散发的翠绿生之气迅速中和、湮灭！ 墨绿巨叶去势不减，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拍在那几片滋生出暗金光束的深紫蕨叶上！ 噗嗤！ 如同碾碎腐败的浆果！那几片深紫蕨叶连同其上的暗金锈斑，瞬间被拍得稀烂！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紫色汁液混合着破碎的锈迹，西溅开来，沾染在周围的苔藓和藤蔓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但很快就被浓郁的生之气压制下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藤蔓…在保护我们？保护这青金竹丝？ 我和桑雅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缓缓收回、叶片边缘沾着污秽汁液的巨大藤蔓。它如同完成了使命的忠仆，再次归于沉寂，只有叶片上残留的暗紫污迹证明着刚才的雷霆一击。 水潭边恢复了平静，只有露珠滴落的“滴答”声，以及潭水中那根青金竹丝，在浓郁生之气包裹下越发璀璨的光芒。 “快！竹丝！”桑雅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立刻将浸泡完成的青金竹丝从潭水中抽出。此刻的竹丝，通体流转着温润如玉的青金色光芒，表面黎族絣染的古老纹路清晰如刻，散发着磅礴纯净的生机与坚韧的灵韵。丝丝缕缕的翠绿生之气如同细小的光带，萦绕其上。 桑雅接过竹丝，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浓郁的生之气让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盘膝坐在母亲身边，将那根焕然一新的青金竹丝小心翼翼地搭在母亲冰冷的手腕上。 “林风，稳住你左臂的经络！引一丝生之气注入！”桑雅的声音凝重而急促。 我依言而行，强忍着左臂的钝痛，意念沉入蚀痕深处那九道青金经络。在浓郁生之气环境的辅助下，意念艰难地引导着经络中一缕极其微弱的、相对平和的生机能量（源自竹丝本身），顺着那无形的联系，缓缓注入桑雅手中的青金竹丝。 桑雅闭上双眼，口中开始吟诵起古老而晦涩的黎族咒言。她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与这片藤寨废墟的呼吸，与那些巨大藤蔓的生命韵律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她双手如同穿花蝴蝶，以青金竹丝为引，以母亲的手腕为基，开始进行一种极其繁复、充满原始巫祝意味的…编织！ 不是物理的编织，而是…能量的引导与脉络的疏通！ 随着她的动作，青金竹丝上流转的光芒，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道温暖而坚韧的青金色光流，顺着母亲的手腕，缓缓流入她干涸枯竭的经脉！光芒所过之处，母亲灰败的皮肤下，如同久旱的大地迎来了甘霖，竟极其微弱地…泛起了一丝极其淡薄的血色！ 桑雅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引导对她消耗巨大。但她眼神专注无比，动作一丝不苟。青金光流如同最灵巧的绣针，在母亲濒临崩溃的生命脉络中穿行、修补、唤醒那沉睡的生机。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 藤寨废墟中，只有桑雅低沉的咒言、露珠滴落的声响，以及母亲那微弱却逐渐平稳的呼吸。 就在青金光流即将完成在母亲心脉附近的最后一道引导时—— “唔…”桑雅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一晃！嘴角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她强行维持的咒言和编织瞬间中断！那流入母亲体内的青金光流也随之剧烈波动，几乎溃散！ “桑雅！”我心中一惊。 “反噬…阿姨体内…有金煞残留的暗伤…与生之气冲突…”桑雅艰难地喘息着，脸色更加苍白。母亲体内，竟还潜藏着之前被金煞侵蚀的暗伤？此刻被磅礴生之气和青金光流激发，如同隐藏的毒刺爆发！ 青金光流在母亲心脉处受阻，开始变得紊乱！母亲刚刚平稳的气息再次变得急促而微弱！ 怎么办？！强行冲击？母亲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放弃？前功尽弃！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绝境—— “痴儿…引气过急，如刀剜心…当以‘点绛’疏之…” 一个苍老、干涩、仿佛枯藤摩擦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藤寨废墟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水潭边，那根刚才出手击碎暗金光束的巨大藤蔓！ 只见那藤蔓根部虬结盘绕的阴影里，厚厚的青苔和蕨类植物如同帷幕般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个身影，缓缓地…“生长”了出来。 那并非人类！ 她的下半身，完全与那粗壮的墨绿藤蔓融为一体，如同藤蔓上天然形成的瘤节与褶皱，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而上半身，则勉强保持着人形，皮肤是深沉的古铜色，布满了树皮般的深刻皱纹，一头稀疏的、如同干枯水草般的灰白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面容。唯有一双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显露出来——那并非人类的眼睛，而是两枚如同最纯净的绿翡翠打磨而成的、散发着温润生命光华的…晶体！ 藤妖？树精？还是…与这片遗迹共生的人？ “藤…藤姥？！”桑雅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与激动！显然，她认出了这个传说中的存在！ 那被称为“藤姥”的存在，没有理会桑雅的惊呼。她（它？）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平静地落在桑雅手中那根波动紊乱的青金竹丝上。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臂——那手臂也如同枯老的藤枝，覆盖着苔藓，指尖却是几片细长而翠绿的嫩叶。 她伸出那覆盖着嫩叶的手指，遥遥指向母亲心口的位置。指尖，一点米粒大小、却凝练纯粹到极致的翠绿光芒，如同初生的露珠，悄然凝聚。 “心窍淤阻，金煞为疴。生之过盛，反成其害。”藤姥的声音干涩而缓慢，却带着洞穿本质的智慧，“以点绛之法，破其一点，泄其郁结，引其归流。”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嗖！ 指尖那点翠绿光芒如同拥有生命，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翠绿细线，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刺入母亲的心口位置！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如同无形的光影！ 奇迹发生了！ 母亲身体猛地一颤！那在母亲心脉处淤塞冲突、导致青金光流紊乱的金煞暗伤与过剩生之气，在接触到那点翠绿光芒的瞬间，如同被精准的手术刀刺破的脓包！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寒污秽气息的暗金色气流，混合着一缕失控的翠绿生之气，猛地从母亲心口处被“点”破的位置宣泄而出！ 青金竹丝引导的光流瞬间找到了突破口！如同决堤的洪水找到了泄洪道，那磅礴的生机灵韵顺着被点破的“绛点”，汹涌而入，再无阻碍！瞬间贯通了母亲心脉最后的淤塞！ “呃…”母亲喉咙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如同解脱般的叹息，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润！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骤然变得平稳而深沉！ 成功了！ 藤老指尖的翠绿光芒悄然散去。她缓缓收回枯藤般的手臂，那双翡翠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了我，落在了我左臂那布满青金纹路、隐隐透出暗金灰黑光芒的石壳之上。 “星煞入骨，青丝为络。然戾气未消，终为祸胎。”藤姥的声音带着一丝洞察秋毫的凝重，“汝之经络，引动此寨生气，亦惊醒了…不该醒之物。”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臂，指向废墟深处，那被巨大藤蔓和浓密蕨类彻底遮蔽的、最为幽暗的角落。 “带她离开。速速离去。‘它’…要醒了。” 随着藤姥的话音落下—— 轰隆隆… 整个青藤寨废墟的地面，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怨毒与无尽贪婪的冰冷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从废墟深处那幽暗的角落…悄然弥漫开来！ 藤姥点绛破沉疴，母息得续生机回。 星煞络动惊幽暗，古寨深处锁何危？ 青眸示警催客去，怨贪初醒雾霭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