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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灯光将张海那张脸照得毫无血色，也照出他眼中那平静外壳下，正在疯狂蔓延的裂纹。
他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双手被铐在桌面。执勤服上那个被苏晏撕裂的褶皱缝隙，像一个无声的、耻辱的伤口。旁边桌子上，放着被小心翼翼地封在透明的物证袋里的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微光的“冰棱”晶体。
王副队坐在对面，脸色铁青，眼神死死盯在张海脸上。他刚刚拍完桌子，咆哮的余音似乎还在空间里回荡：“说！谁指使你的？！‘导师’是谁？！林屿的毒药是不是你提供的？！那X-7又是怎么回事？！”
张海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嘴唇抿得死紧，眼神躲闪着，不敢首视王副队的眼睛。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干涩的声音：“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导师……什么毒药……那……那东西……我不知道怎么沾上的……可能是……是实验室的粉尘……”
“粉尘？！”王副队猛地站起来，指着那晶体，声音因愤怒而扭曲，“你他妈管这玩意儿叫粉尘？！苏法医的检测报告就在这！‘冰棱’载体！X-7毒素！跟弄死老李、差点害死陈队的毒一模一样！跟林屿那杂种用的毒同源！你告诉我这是粉尘？！”
张海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被铐住的手腕，金属手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按照流程去陈队病房……看看有没有需要技术支持的……花瓶……花瓶我碰都没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慌乱。
“没碰？！”王副队冷笑，“监控显示你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独自进入陈队病房，停留了西分二十八秒！出来的时候，你他妈右手插在口袋里！鬼鬼祟祟！你告诉我没碰？！那‘冰棱’晶体就是粘在你衣服褶皱里的！你当老子是瞎子？！”
张海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的慌乱瞬间变成了惊恐！他没想到监控拍得这么清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晏站在审讯室角落的阴影里，目光牢牢锁在张海脸上每一丝肌肉的细微抽搐、瞳孔每一次的收缩与扩张、甚至他鬓角滑落汗珠的速度上。
他在观察。用那双属于法医的、能解剖最细微生命痕迹的眼睛，解剖着张海濒临崩溃的伪装。
恐慌。极致的恐慌。被抓住现行的恐惧。但……苏晏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汹涌的恐慌底下，更深层的地方，似乎还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东西——不是绝望，是一种……等待？或者说……一种……有恃无恐？
仿佛……张海在恐惧之余，还在等待着某种……“转机”？某种他坚信会到来的……“干预”？
苏晏的眉头蹙了一下。左手腕厚厚的绷带下，那“初始坐标”的伤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这痛感强烈，突兀，让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这痛感……不对劲！不像是伤口的自发反应！更像是一种……被强烈外部信号激活的共鸣？！
就在这灼痛爆发的瞬间！
“滋啦——！”
审讯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毫无征兆地猛地闪烁了一下！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
紧接着！
“啪！”
整个审讯室，连同外面走廊的灯光，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断电了！
“操！怎么回事？！”王副队的咆哮在黑暗中炸开，充满了惊愕和暴怒！
“张海！别动！”另一个警员的声音带着警惕。
黑暗中响起金属座椅被猛烈拖动、身体挣扎的摩擦声！是张海！他在试图挣脱？！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按住他！别让他动！”王副队的怒吼！
黑暗中一片混乱！桌椅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压抑的喘息和挣扎声混杂在一起！
苏晏在灯光熄灭的瞬间，身体己经悄无声息地贴墙移动！眼睛在极短的时间内适应了黑暗，凭借着对空间的记忆和微弱的光感，精准地锁定了张海的位置！
他没有参与混乱的抓捕。他的手在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带有夜视功能的便携式热成像仪！冰冷的仪器外壳瞬间贴合在眼前！
混乱的热源图像在屏幕上显现：王副队和另一个警员正试图压制一个剧烈挣扎的热源（张海），动作激烈。
苏晏的目光扫过整个审讯室！掠过桌椅，墙壁，天花板角落……没有！没有其他异常热源！没有趁乱潜入的第三者！
断电……是外部造成的？目标……就是制造混乱？！
就在此时！
“嗡……嗡……嗡……”
苏晏口袋里，那部私人手机，再次发出了规律的震动！在黑暗中，这震动声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死神的低语！
苏晏的心猛地一沉！放下热成像仪，掏出手机。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像一盏小小的鬼火。
又是一个加密信息源，没有号码显示。
点开。
依旧是冰冷的、工整如印刷体的文字：
清理完成。
新坐标己锁定。
污染源，期待你的‘进化’。
信息下方，附着一张图片。
图片是在黑暗的光线下拍摄的，模糊不清，充满噪点。
但苏晏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中央那个瘫倒在地、头部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的身影——张海！
他的眼睛圆睁着，瞳孔在黑暗的图片中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嘴角……似乎挂着一丝……凝固的、诡异的……上扬？像是一个被强行拉扯出的、僵硬的……微笑雏形？
而在张海歪斜的脖颈侧面，靠近耳根下方的位置，一个微小的、如同针尖般的……暗红色圆点，在模糊的图片中隐约可见！
注射点？！
“清理完成”？！
苏晏猛地抬头！幽暗的手机屏幕光映在他冰冷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张海！张海你怎么了？！”王副队惊怒交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是手忙脚乱的摸索和惊呼，“没……没呼吸了！颈动脉停了！快！快叫医生！强心针！！”
混乱的脚步声、呼喊声瞬间充斥了黑暗的走廊！
苏晏站在原地，如同冰封。手机屏幕的幽光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糊的死亡照片，落在张海脖颈上那个微小的针孔，落在那凝固的、诡异的微笑雏形上。
然后，他的目光移向自己左手腕厚厚的绷带。
灼痛感依旧清晰。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冰冷的坐标。
“清理完成。”
“新坐标己锁定。”
“污染源，期待你的‘进化’。”
断线了。
张海这条线，净利落地“清理”了。
而新的坐标……“污染源”……指向了谁？
苏晏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没有触碰左手腕的绷带，而是轻微地拂过自己的脖颈侧面——那个与照片中张海被注射点位置……一模一样的地方。
冰冷的寒意，如同来自地狱的吐息，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