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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实验室的冰冷空气，仿佛被那张手机屏幕里散发出的恶意彻底冻结。惨白的灯光下，苏晏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绷紧的皮肤下透出青筋。屏幕上那张偷拍的照片——他俯身悬停在陈锋额头的画面，像一根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脑海，将那股被窥视、控、被栽赃的寒意瞬间注入骨髓。
“污染源……是否己开始‘雕琢’？”
那行冰冷工整的文字，如同幽灵的低语，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无声回荡。
苏晏猛地闭上眼睛，将那充满恶意的画面强行驱散。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怒回归平静。他缓缓放下手机，屏幕的光熄灭，重新沉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他没有立刻冲向病房，也没有试图联系任何人。
投毒者就在警局内部，知道他在调查，甚至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拍下那张充满暗示的照片。
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打草惊蛇，或者……正中对方下怀，坐实那张照片的“指控”。
苏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左手腕厚厚的绷带上。
纱布下的伤口，那“初始坐标”，此刻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灼痛。这痛感，不再是单纯的生理反应，更像是一种……被激活的共鸣？一种……指向性的信号？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没有触碰绷带，而是极其轻微地划过自己左腕的脉搏。每一次搏动，都让那灼痛更加鲜明。
“污染中……”
“雕琢……”
林屿的诅咒和神秘信息里的字眼，如同水蛭，吸附在他的思维上。
他需要证据。绝对的、无可辩驳的、能将那个潜伏在暗处的“导师”爪牙揪出来的证据。花瓶里的“冰棱”晶体是物证，但还不够。他需要锁定目标。需要找到那个能接触到“冰棱”和毒素、能自由出入陈锋病房、并且……在他那个被“污染”意念吞噬的瞬间，出现在现场的人。
苏晏的目光重新投向手机。那张偷拍的照片。角度刁钻，光线昏暗，但清晰地映出了病房落地窗的景象。窗玻璃上，除了他和陈锋病床的倒影，还映出了病房门口那片区域的一角。
一个模糊的、穿着某种深色制服的身影轮廓，被玻璃的轻微扭曲和昏暗的光线拉伸变形，如同一个融化的影子，静静地映在门框边缘的玻璃上！
对方在拍照时……自己也暴露在了镜面反射中！虽然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侧影轮廓！
苏晏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将照片导入实验室的电脑，启动最高精度的图像处理软件。屏幕上，那张充满恶意的照片被放大到极致。他调动无数参数在他指尖下飞速调整。
玻璃上的倒影区域被单独框选、放大、再放大……
模糊的轮廓在精密的算法下，一点点变得清晰。
深色的……似乎是警用冬季执勤服的肩章轮廓？深蓝色，边缘有细微的反光。
肩章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方形的、似乎是胸牌或证件夹边缘的金属反光点。
再往下……被玻璃扭曲的腰部位置，似乎挂着一个……某种细长条状的、类似笔套或者……警用甩棍套的轮廓？
是警员！一个穿着执勤服的警员！
苏晏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模糊的、被还原出来的肩章轮廓和腰部挂件轮廓上。一个名字，瞬间刺入他的脑海！
技术科……物证模型制作部……那个沉默寡言、技术精湛、在刘明轩“自杀”后，被临时抽调来支援“微笑标本案”后续物证整理工作的……张海！
张海！那个在刘明轩储物柜里“发现”紫色碎片和廉价标本针时，就在现场的技术员！他……有权限接触到实验室的特殊耗材！他……作为支援人员，有理由出入陈锋病房所在的楼层进行所谓的“物证复核”或“环境采样”！
更重要的是……张海执勤服的肩章款式！还有他腰间永远挂着的那个……据说是他父亲遗物的、老旧的金属笔套！那轮廓……和照片玻璃倒影中还原出来的……高度吻合！
苏晏抓起桌上那两个物证袋，转身冲向实验室门口。他的动作迅猛而无声，像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雪豹。左手腕的灼痛此刻仿佛变成了冰冷的导航信号，指引着猎杀的方向。
他拉开实验室厚重的门。
门外，走廊的灯光同样惨白。
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门外几米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似乎正准备离开。
深蓝色的冬季执勤服。
腰间挂着一个细长的、金属质感的……笔套。
张海！
苏晏的脚步瞬间顿住！肌肉紧绷，无声地锁定了那个背影！
张海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慢地转过身。
一张丢在人堆里瞬间就会忘记的脸。眼神平静，甚至带着技术员特有的、略显呆板的专注。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似乎显示着某个物证的3D模型。
“苏法医？”张海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您……还没下班？我过来送一份关于现场残留凝胶成分的补充分析报告……”他晃了晃手里的平板，动作自然。
苏晏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分析着张海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动作的每一个微小破绽。他的视线扫过张海的肩章——深蓝色，边缘反光，与照片倒影一致。扫过他腰间的金属笔套——细长，金属质感，轮廓吻合。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张海的手指、袖口、甚至……衣领内侧可能沾染灰尘的部位。
没有异常。至少肉眼可见，没有任何粉末残留。
张海被苏晏那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微微侧了侧身，似乎是出于礼貌，又似乎是想避开那锐利的审视。就在他侧身的瞬间——
苏晏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在张海深蓝色执勤服的肩章下方，靠近腋窝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褶皱缝隙里，极其极其细微地……粘附着细小的……结晶颗粒！
在走廊灯光下，那晶体折射出一丝微弱的……冰冷反光！
“冰棱”！
苏晏的身体在大脑命令下达之前己经做出了反应！如同离弦之箭，一步跨过几米的距离！手如同铁钳，抓向张海那只拿着平板电脑的手腕！阻止他可能的毁灭证据动作！
“苏法医！你干什么？！”张海的平静瞬间被打破，声音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被识破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同时手向腰间那个金属笔套摸去！
太迟了！
苏晏的铁爪己经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张海痛哼一声，平板电脑脱手掉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几乎在同时，苏晏的另一只手抓向张海腋下那个藏着结晶颗粒的褶皱！
“嗤啦——！”
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
同时，他的膝盖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冰冷的杀意，狠狠撞在张海的小腹上！
“呃啊——！”张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虾米般弓起，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苏晏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冰冷的机器，在张海倒下的瞬间，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反剪，将他的双臂死死锁在背后！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后颈上，将他整个人死死地按在冰冷的地砖上！
“别动！”苏晏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物证技术科张海！你涉嫌谋杀未遂！投毒！以及……与连环凶杀案主犯林屿共谋！”
他的左手，稳稳地举到张海面前。食指和拇指之间，小心翼翼地捏着那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微光的……“冰棱”晶体。
“证据确凿。”
张海的脸被死死地按在冰冷的地砖上，扭曲变形。他所有的伪装和镇定在瞬间崩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彻底揭穿的绝望。徒劳地挣扎了一下。
实验室门口，巨大的动静己经引来了附近值班的警员。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苏晏如同冰冷的审判者，将张海死死地压制在地，手中捏着那粒致命的晶体证据。
苏晏抬起头，目光扫过赶来的警员，声音依旧冰冷：“控制他！彻底搜身！通知王副队！封锁技术科！搜查张海所有个人物品、工作台、电子设备！尤其是……他的手机！”
警员们如梦初醒，立刻上前接手控制还在徒劳挣扎的张海。
苏晏缓缓站起身，松开了压制。他摊开左手掌心，那细微的“冰棱”晶体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而致命的光泽。
他低头，看向自己左手腕厚厚的绷带。
灼痛感依旧清晰。
但此刻，这痛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意义——它不再仅仅是“污染”的标记。
它更是……指向黑暗源头的坐标。
镜中倒影己锁定。
结晶之毒己擒获。
而“导师”的幽灵……是否就在这晶体折射的光线尽头？
苏晏的目光投向警局大楼更深的、未知的黑暗角落。那里，似乎有一双眼睛，正透过张海的失败，透过这被擒获的晶体，依旧带着凝固的微笑，安静地注视着他。
污染之网，撕开了一角。
但猎杀，远未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