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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下班了，上班族们纷纷进入火车站，显得拥挤又混乱。
男人攥着检票钳的手突然发僵，目光扫过月台涌来的人潮，却没看见那个总在傍晚五点十七分准时出现的身影。检票口的广播在雾蒙蒙的空气里发着闷响，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那半块用蜡纸包着的糖瓜——这是里森昨天塞给他的，说像极了小时候供销社玻璃罐里的味道。
铁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男人想起上周里森咳嗽时，袖口磨出的毛边蹭着检票亭的玻璃窗。他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突然转身把检票钳塞给同事，粗声粗气丢下句“我去趟南月台”。风卷着煤烟吹进站台，他跑过结冰的台阶时，棉鞋底子在水泥地上打滑——就像那年雪崩前，他追着里森跑过结霜的田埂，裤脚还沾着没拍掉的谷糠。
南月台尽头的长椅上落着层薄雪，里森的旧棉帽歪在椅角，帽顶那朵红绒球被雪压得瘪下去。男人弯腰捡起帽子时，指尖触到内里绣着的歪扭“森”字——那是他们十二岁时，里森用缝衣针在他棉帽里绣的。突然听见月台入口传来咳嗽声，他猛地回头，看见里森抱着个药包踉跄走来，睫毛上凝着的水珠在灯光下像碎冰。
“你跑哪去了？”男人的声音比铁轨还冷，却在看见里森冻得发紫的嘴唇时，突然伸手把人拽到检票亭里。暖风机嗡嗡转着，他把里森按在椅子上，又从保温桶里倒出烫嘴的姜茶，瞥见对方袖口新添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跟当年自己给里森补棉鞋时一个模样。
男人盯着里森烧得通红的颧骨，检票亭暖风机的热风裹着姜茶蒸汽，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慌。他突然把保温杯塞到对方手里，粗粝的拇指蹭过里森干裂的唇瓣：“耽误个屁，老子当年在雪窝子里冻掉脚趾头，你还不是背着我走了二里地？”喉结滚动着，突然蹲下身解开里森的棉鞋——袜子缝补的地方渗着潮气，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
“上周就看你咳得跟破风箱似的。”他把里森的脚往自己怀里塞，掌心隔着袜子焐着那片冰凉，“供销社王婶前天刚熬了枇杷膏，非让我带给‘总来买烤红薯的小子’。”说着从检票亭抽屉里翻出个粗瓷罐，揭开时飘出股混合着冰糖的药香。月台外传来火车进站的轰鸣，他却突然伸手按住里森想推开他的手，指腹碾过对方腕骨上的旧疤——那是小时候掏鸟窝时，自己拽着他爬树留下的。
“少跟我来这套。”男人的声音被汽笛声揉碎，却低头把枇杷膏舀在木勺上，吹了又吹才递到里森嘴边，“当年你把棉鞋塞我怀里时，咋没说耽误休息？”糖瓜在口袋里被焐得发软，他突然想起雪崩那天，里森塞进他手里的也是块快化掉的糖，甜得齁嗓子，却让他在雪洼里攥了整整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