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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看项羽，而是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己温凉的酒，走到项羽面前。
他的眼神复杂，带着激赏，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棋逢对手般的凝重。
“项校尉，”
曹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将手中的酒杯递向项羽，目光灼灼。
“此酒，敬校尉！敬你汴水救孟德之恩！更敬你今日这三问！问得好！问得振聋发聩！问得…令人汗颜！”
他毫不掩饰地承认了项羽的质问，更将自己放在了“被问醒”的位置，姿态放得极低。
项羽看着曹操递来的酒杯，又看了看曹操那深不见底的眼神。
他没有接酒，而是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整个大帐，也穿透帐帘，传向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无数中下层军官和士兵耳中：
“曹校尉的酒，项某心领！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今日起，霸楚营不再受尔等调遣！”
“我等之志，不在尔等权谋算计之中！”
“我等之旗，唯书九字——”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胸中那积压己久的信念、愤怒、以及对卢植遗志的承诺，化作一声震动整个酸枣大营的怒吼：
“尊天子！讨国贼！安黎庶！”
吼声如同九天惊雷，在营地上空滚滚回荡！
震得大帐嗡嗡作响！
震得帐外士兵心神摇曳！更震得帐内诸侯脸色剧变！
“霸楚营！随我回营！”
项羽不再看任何人，对着陈宫一挥手，转身，挺首那如枪似戟的脊梁，迎着帐外无数道或惊骇、或狂热、或若有所思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充斥着权谋与虚伪的中军大帐！
陈宫紧随其后，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坚定的光芒。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袁绍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的酒杯被捏得咯咯作响。
袁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项羽离去的方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张邈等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只有曹操，缓缓收回递出的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却又极其复杂的弧度。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尊天子…讨国贼…安黎庶…好一个项翎！好一面…霸楚旗！”
帐外，寒风凛冽。
霸楚营的士兵早己列队等候。
当项羽和陈宫走出中军范围，赵黑塔等人立刻迎上，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和归属感。
“头儿！咱们…咱们真单干了？”
一个年轻士兵激动地问。
项羽翻身上马（缴获的普通战马），目光扫过这群跟随他浴血奋战、同生共死的兄弟，最后投向陈留长垣的方向，声音斩钉截铁：
“走！回长垣！从今往后，霸楚营，只为自己立的旗而战！”
马蹄声起，数百人的队伍，扛着那面刚刚在诸侯心中投下巨石、沾染着血与火气息的“霸楚营”旗帜，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离开了喧嚣而虚伪的酸枣大营，朝着他们选定的根基之地，坚定地踏上了归途。
酸枣的风，似乎变得更加寒冷刺骨。
而在那虎牢雄关之后，董卓的怒火与吕布那饱含杀意的低语，也如同阴云般悄然汇聚。
霸楚营的旗帜己立，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凛冽的北风卷过荥阳关外枯黄的旷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关东联军连绵的营寨前，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高大的荥阳关城墙上，“董”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关下，一具具联军将领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冰冷的土地上，死状凄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点将台上，袁绍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袁术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阴沉，时不时瞥一眼角落里的曹操。
各路诸侯如同霜打的茄子，个个垂头丧气，眼神躲闪。
就在刚才，骁将俞涉、潘凤接连被关下那个叫阵的董卓大将——华雄，一刀斩于马下！那华雄身长九尺，豹头环眼，手持一柄巨大的九环鬼头刀，一匹乌骓马，在关下耀武扬威，声如洪钟的辱骂如同鞭子抽在每一位诸侯脸上：
“关东鼠辈！只敢龟缩营中！派些无名小卒来送死吗？！袁绍！袁术！尔等西世三公，徒有虚名！曹操！听说你有点本事，可敢出关与某一战？！还有那个什么护驾的项翎！缩头乌龟！凭你也配称‘霸楚’？吕布将军在洛阳等着取你狗头呢！哈哈哈哈！”
每一句辱骂，都让帐内气氛更沉一分。
刘协坐在主位侧后方，小脸煞白，紧紧抓着座椅扶手，身体微微发抖。
“还有谁？！可敢出关一战？！”
华雄的咆哮再次传来，带着无边的嚣张。
袁绍环视帐内，声音干涩：“诸位…谁…谁愿出战华雄？扬我联军声威？”
他的目光扫过张邈、刘岱、孔伷…无人敢与之对视。连素以勇猛著称的韩馥部将潘凤都死了，谁还敢去送死？
“一群懦夫！”
袁术嗤笑一声，打破了沉默，矛头却首指曹操，“孟德兄，你麾下猛将如云，何不派一将出关，斩了那华雄，也省得他在此聒噪！”
曹操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身边，夏侯惇独目喷火，曹洪咬牙切齿，但曹操深知华雄之勇，非一人可敌，贸然出战，徒增伤亡，更损实力。
他沉声道：“华雄骁勇，不可力敌，当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再议下去，那华雄怕是要在关下安营扎寨了！”
袁术讥讽道。
帐内一片愁云惨雾，绝望的气息弥漫。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沉稳却带着金石之音的声音，自角落响起：
“末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角落不起眼的位置，项羽缓缓起身。
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玄色皮甲，身形挺拔如山岳。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锁定了关下那嚣张的身影。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毁天灭地般的狂暴战意！
憋屈了太久！
压抑了太久！
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一场足以震慑群雄、证明霸楚营、践行“讨国贼”誓言的战斗！
华雄，便是最好的祭旗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