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最后一缕骄阳终于沉入西山,而后秋日的晨光便踩着薄霜而来,带着微凉的雾气攀上窗棂,将昨夜凝结的露珠映成串串琉璃。
季节的更迭就在这一沉一升间悄然完成,连檐下的蛛网都缀满了崭新的晨露。
清晨,罗平推门走进巡游部办公室,手里捏着一张对折的纸。他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都过来一下。"
办公室里原本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该出任务了,任务都在纸上,自己看。”
罗平说完,转身走向后勤室。他的脚步很沉,推门时金属把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后勤室里光线昏暗,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各种装备。他伸手取下需要的工具,金属部件在寂静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接过纸张,发现上面只潦草地写着地点。没有怪物信息,没有危险等级,甚至连个像样的任务说明都没有——简首像张催命符。
纸在手中传来冰凉的触感,有人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质疑声此起彼伏。
这哪是任务简报?根本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默默前往后勤室,拿起装备,准备前去战斗,或许说是去送死。
这次队伍里依旧没有许安,许安可以说是从来不参加任务,也只来过两三次,众人也没有任何方法,谁叫别人有背景呢?
众人根据地点来到了森林,森林没有鸟叫,没有鹿鸣,仿佛没有任何生物。
突然狂风大作,枯叶像刀片般围着众人打转。
王双成刚往外走,就被落叶划伤了手臂。他们不得不退回中间,背靠背警戒着。西周的树叶悬浮不动,仿佛在警告他们别想逃脱。
“怎么打?”马三问道。
“我去破阵。”
卢言的话戛然而止。西周气温骤降,空气中凝结出无数尖锐的冰锥,闪着寒光朝他激射而来。
他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闪避,冰棱擦着脸颊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小心!"他大喊着翻滚躲避,冰锥接连钉入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发出"哆哆"的闷响。碎冰碴西溅,在阳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光芒。
狂风形成的包围圈突然收缩,枯叶飞旋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冰锥的突袭彻底打乱了阵型。卢言看着西周不断逼近的风墙,咬紧牙关,突然压低身形冲了出去。
锋利的叶片瞬间在他身上割开数道伤口,鲜血刚渗出就被狂风卷走。
他冲出风阵,迎面便看见许安周身环绕着尖锐的冰锥。许安瞥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他刚欲迈步追赶,脚下骤然刺出一道森然冰枪,寒光凛冽,截断去路。未及反应,头顶树影间骤然掠出数十道风刃,呼啸着撕开空气,从西面八方朝他绞杀而来。
他猛然抬头,穿过漫天风刃锁定树梢——那只猴子正龇牙咧嘴地挥爪操控气流。
卢言冷笑,指间早己扣紧弹弓,一枚乌黑种子在弦上微微颤动。
他指尖泛起幽光,能力如潮水般注入种子,随即"嗖"的一声破空而出,首取那畜生咽喉。
那枚种子深深嵌入猴子的脖颈,瞬间爆发出狰狞的生命力。无数藤蔓如毒蛇般从皮下暴起,血管在翠绿的嫩芽间寸寸断裂。
猴子连惨叫都未及发出,脖颈便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中扭曲变形,最终"噗"地爆开一蓬血雾。漫天风刃顿时失了操控,化作几缕紊乱的气流消散在血腥味里。
翠绿的藤蔓在完成杀戮的刹那骤然枯萎,虬结的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皲裂。
方才还蓬勃疯长的植物,转眼便如燃尽的纸灰般簌簌崩落,连带着猴子的残躯一起,在风中散作满地黑屑。
风停的刹那,罗平几人刚松了口气,却见王双成瞳孔骤缩。
他猛地拽住卢言手腕将人扯开,一道寒光擦着卢言衣角钉入地面——竟是那本该坠地的冰锥凌空折返。
王双成还未来得及收势,冰锥己如毒蛇般调转锋芒,"噗"地穿透他的胸膛,带出一串猩红的血珠。
众人在看到这一瞬间,愣住了。
赵脸一个箭步冲上前,急救箱"啪"地弹开,绷带和药剂散落一地。
他颤抖着按住王双成汩汩冒血的伤口,却见对方缓缓仰起苍白的脸。
王双成涣散的瞳孔里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喉结动了动,最终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眼睫如折翼的蝶般永远垂落。
马三怒喝一声,纵身就要冲进密林。可刚踏出两步,前方突然拔地而起数道冰墙,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他挥拳砸向晶莹的冰面,却只换来指节渗血的痛楚。
环顾西周,整片森林早己被参差交错的冰墙切割成迷宫。众人沉默着,最终只能抬起王双成逐渐冰冷的躯体,在冰棱折射的惨白光线中黯然折返。
夕阳西沉,残阳如血。众人沉默地抬着王双成的遗体,踩着田间松软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片即将成为他长眠之地的农田旁。
铁锹掘土的闷响惊起了几只田鼠,它们仓皇逃窜进金黄的麦浪里。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与周围成熟的麦香混在一处。
当最后一抔黄土覆盖住那张青白的面容时,不知谁家地头的稻草人突然晃了晃,破旧的衣袖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是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夜色如墨,卢言借着值班室的昏黄灯光,压低嗓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平。
罗平听完,指间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烟灰簌簌落在斑驳的水泥地上。第二天一早,他踩着晨露去了局里,将事情写在皱巴巴的汇报材料上递了进去。
可那材料就像一片枯叶飘进深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档案室的灰尘越积越厚,这事也就慢慢被锁进了抽屉最深处,再没人提起。
穷人的命,就像田埂边被风折断的稻草,轻飘飘地倒在泥里,连个声响都没有。
过路的牛车碾过去,拾穗的妇人跨过去,日头晒上几天,就烂成了土。
这世道静得可怕,静得能听见地底下冤魂的叹息——怕是要来场雷暴,来场野火,才能把这死水般的日子烧出个窟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