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比冰冷的雨水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傅司霆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最后一点支撑着他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眼前一黑,头重重地砸回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那只紧握着丝绒盒子的手,依旧死死地攥着,仿佛那是他坠入无边黑暗前,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楼道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门内那持续不断的、如同时间本身般冷漠而坚定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彻底停了。
清晨灰白的光线,带着一种被雨水洗刷过的清冷质感,艰难地挤进楼道狭窄的采光窗,驱散了部分沉滞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潮湿土腥气,混杂着老旧楼道里挥之不去的霉味和灰尘气息。
南惜拉开门的时候,动作很轻。
铁门发出沉闷的呻吟,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一股冰冷的、带着隔夜水汽的寒意扑面而来。她的目光平静地投向门外。
傅司霆依旧蜷缩在那里,背靠着布满霉斑的墙壁,姿势几乎和她昨晚透过猫眼看到的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此刻,在灰白天光下,那份狼狈更加触目惊心。
昂贵的手工西装早己看不出原本的挺括,像一团被蹂躏过的湿抹布,紧紧裹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沾满了泥污和墙壁上蹭下来的灰绿色霉斑。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额角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块明显的、己经凝结成暗红血痂的伤口,边缘微微,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他的脸颊和下颌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发白,微微张着,呼吸沉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拉扯风箱般的嘶哑杂音。
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却无法掩盖那深陷的眼窝和眼下的青黑。即使在昏迷中,他的眉心也紧紧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每一次细微的痉挛都带动着湿透的布料发出窸窣的声响。
像一头被暴雨和伤痛彻底击垮、奄奄一息的猛兽,丢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南惜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目光平静得像在审视一件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出土陶器,带着专业的、不带个人情感的评估。她看到了那明显的伤口,听到了那异常粗重的呼吸声,判断出他此刻的状态——高烧,昏迷,外伤。
她的目光随即下移,落在他紧攥着放在腹部的右手上。那只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即使昏迷也死死地攥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盒子被雨水彻底浸透,丝绒表面失去了光泽,沉重而黯淡。盒盖半开着,里面那支铜色的旧钢笔,笔帽上浑浊的蓝石头在灰白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冰冷的光。
南惜的眼神,在那支笔上停留了半秒。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然后,她的视线移开了。仿佛那支笔和握着它的人,都只是这清晨楼道里一件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去叫醒他或触碰他。她只是微微侧过身,让开门口的空间,目光投向楼道尽头的楼梯口。
“喂。”她的声音不大,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微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楼道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