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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劳动节，高三放假。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老地方”川菜馆的门脸不大，藏在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巷深处。红底金字的招牌被油烟熏得有些发暗，门口支着简易的塑料棚子，几张油光发亮的折叠桌随意摆放着。空气里弥漫着辣椒、花椒、热油滚沸和食物混合在一起的浓烈气息。
杜逍提前十分钟到了。他站在巷口，看着代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巷子另一端。她今天没穿校服，一件浅米色的薄风衣，衬得身形更加修长挺拔，干净利落。她径首走到杜逍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亮，带着一丝完成约定般的坦然和……不易察觉的期待。
“挺准时。”杜逍侧身让开。
“新晋的学霸请客，我当然得准时。”代莉的声音平淡，目光扫过西周的环境，眉头微蹙了一下，随即坦然跟上。
两人在角落一张空桌坐下。塑料凳面还残留着上一位食客的体温。老板拿着菜单热情地凑过来。
“水煮鱼一份，中辣。”杜逍言简意赅，看向代莉，“代大校花，看看还想吃啥？”
代莉毫不犹豫：“再来一份辣子鸡。”她抬起头，迎上杜逍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学霸的倔强和挑战，“你会不会钱不够啊？”
杜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放心，今天你放开肚子可劲造。”
代莉看向老板，“那就水煮鱼、辣子鸡、两碗米饭，两瓶橘子味北冰洋汽水。”
“好嘞！中辣水煮鱼一份，辣子鸡一份，米饭两碗，汽水两瓶！”老板洪亮的嗓门响起。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一只巨大的、边缘发黑的粗陶盆被老板娘稳稳当当地端了上来，重重地顿在桌子中央，发出沉闷的“咚”一声。盆里，滚烫的红油还在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细密的气泡，像一片沸腾的岩浆海。雪白肥厚的鱼片沉浮其间，被密密麻麻的花椒粒、红亮的干辣椒段簇拥着，仿佛在热油里挣扎跳跃。一股极其凶猛、带着毁灭性刺激力的麻辣香气，如同实质的波浪，瞬间冲垮了杜逍和代莉之间那点因为陌生而存在的无形屏障，霸道地钻进他们的鼻腔、咽喉，甚至刺激得眼睛都有些发酸。
紧接着，另一盘辣子鸡也上来了。深棕色的鸡块炸得外皮酥脆，几乎淹没在堆成小山般的、炸得焦香酥脆的干辣椒和深红色的花椒里，零星点缀着几粒油亮的花生米。视觉上就是一场铺天盖地的红。
两瓶橙黄色的北冰洋汽水被“砰”地撬开瓶盖，带着冰凉的甜汽儿，瓶壁上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
杜逍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颤巍巍的鱼片，那鱼肉极嫩，在筷尖几乎要断开。他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瞬间，舌尖仿佛被滚烫的电流击中！麻！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在跳舞！紧接着，一股凶猛的辣意如同点燃的引线，轰地一下从舌根首冲脑门！额头上、鼻尖上立刻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火烧火燎地起来。他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却被那浓郁的麻辣气息呛得猛烈咳嗽起来，眼泪瞬间飙出。
“嘶——好辣！”他含糊地呻吟着，赶紧抓起冰凉的北冰洋，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那冰凉的、带着强烈气泡感的甜橙味液体冲刷过灼烧的口腔，带来一阵短暂却极其珍贵的清凉救赎。
他狼狈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代莉。她白皙的脸颊也迅速染上了一层红晕，像涂了胭脂，额角和精巧的鼻尖同样布满了晶莹的汗珠。她正夹起一块辣子鸡，红唇微微张开，小心地咬下去。她的眼睛因为辣意而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仿佛在承受某种甜蜜的酷刑。然而，她只是轻轻吸着气，并没有像杜逍那样狼狈地灌汽水，反而又夹了一片鱼肉，吹掉上面的辣椒，就着米饭小口吃着。
“是…是挺辣的。”代莉微微喘了口气，唇色被辣得更红润了，她拿起北冰洋喝了一小口，唇角沾上一点橙色的糖浆，“不过，很过瘾，停不下来。”她说着，又伸筷子去夹鱼片，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执着和韧性。
看着她被辣得泛红却依旧专注吃菜的样子，杜逍心里那点尴尬和狼狈莫名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亲近感。原来，那个在所有人眼里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校花”，被辣到时，也会鼻尖冒汗，也会用力吸气，也会觉得这粗粝的市井味道“过瘾”。
杜逍笑了笑，递过去一张餐巾纸："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代莉擦了擦嘴角的红油，抬眼看向杜逍："下午去哪？"
杜逍想了想: "要不请你看电影吧！"
代莉摇了摇头，“不去，最近就有一部喜剧片《春风得意梅龙镇》，情节平淡，故事性不强，一般般，不好看。月末还有一次模拟考试，不如我们接着打赌吧，输了请看六月份的电影，六月份可是有好几部电影要上映的哦！”
杜逍伸出大拇指，表示佩服，“没想到，我们代大校花对电影还这么了解啊！”
“那是自然，劳逸结合，成绩才能更好嘛！”
杜逍忽然想到前世这个代莉同学，自制力极强，不但功课好，自习课上还经常偷偷看会儿看小说，就问道：“代大校花，你自习课偷偷看的是啥小说？”
代莉一愣，随即释然，“最近在看古龙的《流星蝴蝶剑》！”
“武侠小说，”杜逍挑了挑眉，“你不是看琼瑶的嘛？”
代莉翻了个白眼：“谁规定女生不能看武侠了？这本可太刺激了，高老大、孟星魂，还有那个律香川，啧啧……”
杜逍前世倒是看过这本小说，但他故意装傻：“讲什么的？”
“江湖恩怨、杀手组织！”代莉眼睛发亮，压低声音，“特别是孟星魂和孙蝶那段，太虐了……”
杜逍忍俊不禁：“你看得还挺投入。”
“那当然，”代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昨晚熬夜看到两点，今天差点起不来。”
杜逍语重心长，“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你还是收收心，把心思用在复习上，咱们可是约定过的，要北京见的呢！”
“知道啦，真啰嗦！”
吃完饭，杜逍去结了账，水煮鱼28一份，辣子鸡18一份，米饭一块钱一碗，汽水一块五一瓶，一顿饭一共花了五十一块钱。
杜逍看向代莉，微笑说道：“五一，五一，是巧合还是缘分呢？”
“冥冥之中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时，一阵滴滴声响起，原来是代莉腰间的BP机响了，代莉摘下拿起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家里有事我得先走了！”
“那你赶紧去忙吧，我去八角台公园转一圈也就回家了。”
“实在不好意思了，谢谢你的水煮鱼和辣子鸡，下次我请你。”说完代莉急匆匆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