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世间的事情也是瞬息万变。就拿秦琼来说,在赵家林误伤人命,吃了官司。经过单雄信李密王伯当等人上下打点,不惜万金,好不容易把秦琼的官司给运动活了。死罪变成了活罪,只是充军发配三年。这可是捡着了。正在高兴的时候,没想到变卦了。
潞州总兵夏迎春来了公文,一口就咬住秦琼是江洋大盗,头号响马。截杀官眷,抢劫国家的银两,是十恶不赦。而且把潞州总兵夏迎春打得骨折,如今是卧床不起。这件公文一落到天堂线,蔡大老爷的汗珠子就滚落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他慌忙发请帖,把李密单雄信等人给请来当众说明。大伙一听也发了傻了。哎呀!莫非秦二哥是非死不可了吗?这一口咬的可够狠的。
这夏迎春跟在座的众人素无往来,一句话也说不上去。而且铁证如山呐,这怎么办?后来又经过再三再次的商议。李密说:
“这样吧,看来咱们得豁出时间,我再出一趟远门。”
大家就问:
“你要上哪去?”
“我到太原,找太原留守李渊。因为他是太原留守使,又是太原侯,在山西陕西这一带来讲他说话是最算数的。如果能取得他点头谅解,这件事就好办了。”
那别人跟李渊也说不上话,非李密不可了。就这样,单雄信又拿出五万白银交给李密,带了几名仆人骑快马赶奔太原。
咱们简短洁说。李渊一听说李密来了,开中门亲自迎接。两个人见着之后亲热得不得了。因为当初他们都同殿称臣,李渊官拜唐国公,李密官拜蒲山公,两个人都是公爵,位列朝班官居一品,而且两个人都姓李。自从被贬之后,哥俩就没见着。今日相见,李渊能不感到意外吗?因此盛情款待,谈了谈离别的经过。
李密把话锋一转,谈到正题上了。李密欠身离座,一躬到地。
“仁兄,小弟求你来了!”
“哦?什么事情你就说吧,你我自家弟兄,何须客气。”
“老兄,这件事非你不可了。我有个过命的好朋友,姓秦,叫秦琼,字叫叔宝。他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
说到这,咱得解释一句,这是李密编的瞎话。只有这样说,才能加重分量。
“这秦琼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如今没想到他赵家林里误伤人命,吃了官司。”
“这还好办吧?你也不必……”
“可是新上任的潞州总监夏迎春,一口咬定他是响马。说他劫过他的道,抢过他的银子,就这件事不好抖了呀。老兄,无论如何我求你设法开脱秦琼的死罪,我真是感恩不尽。”
李渊听了个胡了巴图。
“究竟怎么回事?你详细地跟我讲讲。”
当然了,李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那是不能说,把事先编好的一套瞎话端出来。李渊听完点点头。
“嗯。贤弟,既然你从天堂县来一趟,我不能让你白来。这个夏迎春嘛……在朝之时我曾经见过小伙子,是个人才。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我认为说话还是可以的。这样,我试试看……”
“你试可不行,你就得以太原侯的身份下达命令。不这样的话压不住他啊,他现在是火撞顶梁,说什么也不拉倒啊!”
“好吧,你先住在这,我先试试看。”
咱们书说简短,这李渊以太原侯的身份,连劝,再哄,再压,总算是给夏迎春心给打动了。夏迎春心说,呵!真没想到啊,小小的响马,手眼通天呐。跟太原侯还认识?不然李渊能替他说话吗?看这意思是叫我了结此事,不要深追,你怎么办?不答应?就会得罪李渊,那是我的上眼皮顶头上司!把他得罪了,恐怕我这个潞州总政也坐不牢靠。答应他吧,这口气实在出不来。
后来经过三番五次讲价讨价,终于达成协议。由单雄信李密这方面负责包赔夏迎春丢失的银两,你丢多少,我们加倍还给你;你受了伤了,我们另外给白银两万两给你养伤算道歉。你看怎么样?夏迎春一想,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觉着这口气还有点出不来。他就问:
“究竟给秦琼能定个什么罪?”
有人告诉他。
“如果你不追这个事,秦琼就落一个充军发配三年。”
“唉?”
夏迎春一听,
“有机可乘啊!”
他提出一个要求了。发配可以,我不追了,但是必须发配到北平幽州,别的地方,我不同意。
有一些人不了解内情,不知道夏迎春这是干什么,实则他有用意呀。因为北平王罗艺是他的过门师傅,这罗艺有个绰号叫活阎王。最恨充军发配的配军,最恨绿林的响马。他给自己立了个规矩,不管是什么样的配军,上得堂来先打一百杀威棒,你就是铜铸的金刚铁打的罗汉,当堂也得毙命。
夏迎春心说,我这卖个人情,上下不得罪,我让秦琼发配到北平府,让你挨着一百杀威棒死的堂上。我这口气不也就出来了吗?大伙一看,夏迎春既然己经秃了口了,也不能再往下逼了,因此才达成协议。就这样,李密回到天堂县,这才上下行文。最后秦琼发配到北平府,充到军营做苦工三年。消息传出大伙都乐坏了。
可是金甲铜环也了解这个事,偷着就告诉单雄信了。
“二元外,这事可是不错,银子您没白花,劲也没白费。但有一条,我们在衙门口的都知道发配的是最怕去北平府的。这北平王罗艺活阎王,谁也惹不起。上堂打一百杀威棒非把二哥给废了不可,这怎么办?为什么非发配到北平呢?发配到登州,发配到海州,哪都比这强。但是大局己定,无法改动了。”
单雄信一听也害了怕了。那怎么办呢?死马当活马治!单雄信忽然想起来在北平王罗艺手下有十二名棋牌官,其中有个叫张公瑾的跟自己交情莫逆。可以托张仲景在暗地之中运动,这一百杀威棒究竟能免不能免呢?现在谁也保不准。因此单雄信除了派人给张公瑾送去银子送去钱之外,在这块还继续打点秦琼的官司。
过了不几天,秦琼该起界了。知县蔡天德升堂例行公事,问过家乡住处姓名,问秦琼还有什么要求?秦琼回答说没有。这才欠身下令,押送秦琼的是两名长介,也就是金甲和铜环。两个人领了公事,领了路费,从大堂上押着秦琼下来,第二天起身赶奔北门。刚来到北门,迎面遇到单雄信李密王伯当谢应登徐茂公等人都在此恭候。
单雄信一看二哥来了,赶紧迎上来,彼此见过面。单雄信说:
“我在这准备了一桌上等酒席给二哥饯行。还有些话咱们弟兄得谈谈。”
金甲铜环当时点点头,给秦琼卸掉了刑具,换好便装进了酒楼。这关上门没外人,大伙坐在一起是高谈阔论。单雄信就说:
“二哥!是小弟我把你坑了。您摊了这么些日子的官司,我就觉着很对不起您。没想到临危的结果,您还得发配三年,小弟心如刀绞一般。二哥一路之上,您可多加保重!”
感动的秦琼热泪盈眶。
“兄弟,别往下说了,你对小兄天高地厚之恩,我是铭刻肺腑,只有等来世结草衔环才能报尽恩情。不过你放心,三年之后我一定回来报恩。”
大家都说:
“别说这话了,都是自家弟兄,什么恩不恩德不德的,这是应该做的。二哥,您看您要走了,有什么要求没有?”
秦琼说:
“别的事倒没有。但我这一走,恐怕我老娘一旦知道这个消息,非把他老人家疼坏了不可。我拜托各位弟兄帮我照看我娘,照看我家,千万别把这个事让她知道。”
单雄信说:
“二哥你放心,这个事包到我们弟兄身上了。我们一定守口如瓶,只字不透露。如果老人家问起来,我们就说您去做买卖去了,实在分不开身。至于家里的吃喝用度,衙门口的事情包在小弟等身上。”
秦琼说:
“既然这样,我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就等着我回来报恩吧。”
另外呢,单雄信告诉金甲铜环:
“二位贤弟呀,咱哥们可不错,我把我二哥就托付给二位了。”
“没说的,没说的。二员外,这您还不放心,咱们谁跟谁呀?您的二哥就是我们的二哥,一点说的也没有!”
“好,我一百个相信!路上我二哥要用什么你们给买什么,要格外的小心照顾。另外,到了北平府之后先找张公瑾。虽然我派人给他送了封书信,我怕这封信丢失了。这封信你们再带到北平,先住店,找着张公瑾把这封信交给他,该说的话信里头己经都写了。如果有漏掉之处,希望你们二位好好的解释解释,千万把我二哥这一百杀威棒免掉,明白了吗?”
“这您放心吧!”
单雄信说着又交给金甲铜环纹银一千两。
“二位留着路上用吧。”
“哎呀,不不不,这银子太多了,我们的路费足够用了。”
“不,你们的是你们的,我是我的。拿着用就好。”
“谢谢二员外。”
两个人把银子收下了。这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该说的话也说完了。酒席撤下,弟兄们洒泪分别。单雄信等人一首瞅着秦琼走得没有影子了,他们这才回转八里二仙庄。
安下他们不说,单说金甲铜环跟秦琼三个人上路。按理说是两个差人一个犯人,这个犯人应当带着行具,手肘脚镣等等。可是秦琼则不然,一切全免了。金甲铜环也穿上便衣,你从外表看不出是官人。刑具全都打到包裹里头,在身上背着。秦琼穿的这套呢,是单雄信派人精心给制作的。头上六棱抽口的硬装金顶梁门,倒拉三尖磁灰叶,并插英雄胆,里边是青绸子剑袖,寸排骨头纽的英雄带狮子盘,脚底下蹬着一双快靴,外披英雄氅,哪有这样的罪犯?那不知道的就以为是三人游山逛街呢,别的你根本看不出来。这弟兄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该住就住,该走就走,天气不好还不走。因此这路上可耽误时间了。
单说这一天。哥三个进了河北管辖地界,就走到大山之中。再看山岭重叠,怪石横生,这块的景致是非常。不过,行人可看不出这地方是险象丛生。哥仨走着走着,忽然听见树林里头有马叫。哥仨就站住了。秦琼眼尖,他往树林里一看,有匹白马安颤脚环,有时候抬起头来打响笛嘶鸣几声,有时候低下头在这啃草。在这匹马的旁边有棵树,树杈上挂着个人。这人上了吊了但是还没咽气手刨脚蹬的。金家铜环这会也看见了,
“二哥!有人上吊了!快看看去!”
这就叫见死不能不救。
等哥仨赶到近前,秦琼个大,用大胳膊大手拖住这人的臀尖往上一拖,另一只手把绳套给解开了,才把这人轻轻的给放在地上。然后给他腿盘上,拍打前心捶打后背,左摇右晃,不住的呼唤:
“朋友,朋友醒醒,朋友睁眼!”
幸亏呀,这人刚挂上,要等一会非断气不可。经过这一阵紧急抢救,上吊的这个人,他缓过这口气来。
“哎,行了。有救有救,睁睁眼,睁睁眼!”
这人慢慢的把眼睁开了。看看秦琼,瞅瞅金甲铜环又把眼闭上了。待了一会,又把眼睁开了。
“三位。是你们把我救的吗?”
“啊?对呀,我们三位把你救的……”
“哈哈!你们干点什么不好?没事救我干什么?明明你们是救了我的性命,但你们可真够损的。”
金甲铜环一听,把眼珠子瞪圆了。
“朋友,我说你这人会说话不?我们好心好意把你救了。这损从何来?你把这话好好解释解释。”
秦琼一摆手,不让他们俩着急。上吊这个主,也觉着说话有点失口了,赶紧给解释。
“三位,我这么说话的确是我的不对,不过我说的是实话。人都想活着,无缘无故的死了干嘛呀?可我这死是被逼无奈,不死不行,非死不可呀!”
这一句话把三个都逗乐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死不可呢?你能不能说说让我们哥仨听听,我们也替你想个办法。”
“你们帮不上忙。我不是小瞧三位,换谁也帮不了我的忙。你想想,就算我说了半天,你们到最后也无能为力,结果你们走了之后,我还得接着上吊,还得受第二回罪。你们这不是作祟了吗?”
秦琼说:
“朋友,你也别把话说的太绝了,那么你就说说我们听听。要实在办不到,你再接着死,也可能我们算做损了。”
“好吧。既然三位执意要问,我就说说吧。”
这人说着在地上站起来了。秦琼这才发现,上吊的这个主小伙子长得挺漂亮,也就是二十岁刚挂零。头上戴着一把抓着随风倒,身上穿着的青布袍干净利落,还骑着一匹膘满肉肥的大白马,带着布套。看样子像个行商走贩,但是从眼神外表来看又像个官人。就听这小伙子说:
“三位恩公,我是祖居山东德州的人士。后来在衙门口讨了碗饭吃,数年来一首在雁海登州,如今保的是登州的靠山王杨林。你们听说过没?那乃是隋文帝杨坚的当家兄弟,官拜靠山王之职。经老王爷的提携,我当了个西品棋牌长,按理说混的可不错。哪知道刚升官没两天,王爷把我找到内书房派给我一件差事。因为王爷在沿海登州坐镇,得了不少外劳。其中有宝珠十颗,这十颗珠子价值连城,我们王爷杨林让我负责护送,把这珠子押送到京里亲手交给越王杨素。我一听就一咧嘴。因为这差事太重,一旦有个闪失,我就挫骨扬灰,也包赔不起。后来我向王爷提出请求,我一个人实在办不了。王爷说,为了护送这十颗珠子,还用得着调兵遣将吗?那样一来岂不兴师动众呢?你可以化妆改扮啊,把这珠子藏到贴身之处,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谁能猜到你身上带着珠子呢?这样不引人注意,你就可以平安到达京城。事成之后,还要提拔我的官职。我一看老王爷这么说就不敢说别的,因此把这差事就接手了。化妆改扮把这十颗珠子包好了,缝到我贴身的衣服里边。这件事是极其保密,谁也不知道。你说怪不怪?也不怎么的,我好不容易走到河北,路过前边不远处的一座山,就从山上下来俩寨主,把道路给拦住了,二话不说叫我把珠子献出来。我扭头一跑,被他们给抓住了,结果从兜里头把十颗宝珠给抢走。我说三位,你说我怎么办?我回去怎么交差啊我啊?”
秦琼听明白了,点点头。
“朋友,假如说我要给你帮了忙,把珠子要回来,你还死不死?”
“您是开玩笑吧?您要真给我帮了大忙,我是终身不忘大恩!”
“好,咱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