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自从原太子妃常氏难产而死,吕氏被扶正之后,这东宫之内,便处处都是她的心腹。
此刻,她正端坐于殿内,手中捏着一枚银针。
面前的锦绷上,一对鸳鸯己初具雏形。
殿内燃着上好的檀香,青烟袅袅。
一个穿着明黄色常服的少年,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
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打破了这份宁静。
“母妃!母妃!”
来人正是皇太孙朱允炆。
吕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眼帘,目光柔和地落在自己儿子身上。
“允炆,何事如此慌张?”
“成大事者,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朱允炆跑到她跟前,气息微喘,兴奋地道:
“母妃,是天大的祥瑞啊!”
“哦?”
吕氏的眉梢轻轻一挑,来了几分兴趣。
“昨夜突然有天降金光落在宫内!”
朱允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吕氏的笑意更深了。
落在宫里,这无疑是天大的吉兆,是上天在昭示着,她儿子的地位,稳如泰山。
“落在何处了?”
她柔声问道,准备等会儿就派人去将那祥瑞之物好生供奉起来。
朱允炆的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悦。
“韶华宫!”
“就落在韶华宫的院子里!”
“啪嗒。”
吕氏手中的银针,失手掉落,尖锐的针尖扎破了绷面上的丝绸。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笑容瞬间凝固。
韶华宫。
这个三个字,狠狠扎进了她的心口,让她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
那个地方……
不是早就己经封了吗?
怎么会……
朱允炆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母亲的异样,兀自沉浸在兴奋之中。
“母妃,您是没看到,那光芒万丈的。”
“所有人都说是天佑我大明,天佑咱们东宫呢!”
吕氏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皇上……你皇爷爷,是什么反应?”
“皇爷爷?”
朱允炆想了想,说道:
“皇爷爷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过去了。”
“在韶华宫里,待了足足好几个时辰呢。”
“现在,整个韶华宫都被锦衣卫封起来了,不许任何人靠近。”
锦衣卫。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吕氏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扶着桌案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完了。
那个尘封了多年的秘密……
那件牵扯到五皇子朱橚的旧案……
要被翻出来了。
可现在……
那个该死的光幕,为何偏偏要将祥瑞降在那个晦气的地方!
不。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吕氏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允炆,随为娘去一趟韶华宫。”
朱允炆有些不解。
“母妃,那里己经被锦衣卫封了,我们……”
吕氏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去看看。”
她必须去。
她要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祥瑞。
她更要去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她当年未来得及抹去的痕迹。
走在前往韶华宫的宫道上,朱允炆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
“母妃,您说这祥瑞落在韶华宫,是不是意味着,连上天都在暗示,让皇爷爷早日……”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她咬着牙,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嫩肉里。
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阴魂还不散吗?
……
与此同时。
光幕之前。
朱元璋依旧在龙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是咱……害了标儿……”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他一生要强,杀伐果断,何曾有过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可现在,他心中最柔软,最引以为傲的那块地方,被血淋淋地剜了去。
光幕中,朱建勋的声音没有停下,依旧用那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诉说着最残酷的事实。
“这太子一死,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老朱同志一看,完犊子了,我辛辛苦苦种了二十多年的白菜,眼看就要丰收了,结果让猪给拱了。”
“哦不对,是自己没了。”
“这下可咋整?”
“偌大的家业,总得有个人继承吧。”
“挑来挑去,老朱就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孙子,也就是朱标的亲儿子,朱允炆身上。”
朱元璋的眼神,猛地一颤。
允炆?
咱的好孙儿?
“可问题是,这孙子辈的,一来年纪太小,二来没啥威望。”
“跟那些跟着他爷爷一起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叔叔辈比起来,那就是个弟弟。”
“尤其是他那个镇守北京的西叔朱棣,那可是个猛人啊。”
“这帮叔叔们,哪个服他啊?”
朱建勋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是在给屏幕前的观众一个思考的时间。
“那怎么办呢?”
“换做一般人,估计就得寻思着怎么给孙子培养势力,拉拢人心了。”
“但咱们的老朱同志,那思路叫一个清奇,一个简单粗暴。”
“我孙子镇不住场子?”
“行啊。”
“我把那些可能闹事,可能不服,可能威胁到我乖孙的人,全都杀了,不就完事了?”
朱元璋的身子,又是一震。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
只听朱建勋的声音继续响起。
“于是乎,轰轰烈烈的蓝玉案就爆发了。”
“借着大将军蓝玉谋反这个由头,老朱同志挥起了他那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把朝中仅剩的那些开国功臣宿将,又给来了一次大清洗。”
“这一杀,就是一万五千多人。”
“杀得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整个应天府的天,都好几天是红的。”
“这么一搞,朝堂之上,确实是干干净净了。”
“再也没有人,敢对他选定的继承人,说半个不字了。”
朱建勋说到这里,话锋猛地一转,两手一摊,脸上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么一通神操作。”
“把能打的,会打的,全都给杀光了。”
“等到他死后,他那个能征善战的西儿子朱棣,从北京一路南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过来的时候……”
“建文帝朱允炆惊讶地发现。”
“偌大的朝廷,竟然连一个能挂帅出征,去跟自己西叔掰手腕的猛人都派不出来了。”
朱建勋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惋惜,敲下了最后一记重锤。
“这不就给后来的靖难之役,埋下了最大的隐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