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朱元璋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双眼中竟是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成祖是朱棣,这个事实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这个“内阁”,却像是一道穿透乌云的曙光。
一个能代替丞相,又能辅佐皇帝,解决政务繁杂问题的机构。
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若是有了此物,他何至于日日批阅奏折到深夜,累得头昏眼花。
若是有了此物,大明的皇帝,便能从繁琐的政务中解脱出来。
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国家大事,去平衡朝堂,甚至……能活得更久一些。
朱元璋的心,猛地一跳。
对啊!
朱棣能想出这个法子,咱的标儿,咱那自幼聪慧,仁厚贤德的太子,难道就想不出来?
标儿宅心仁厚,最是体恤臣子,也最是孝顺。
他若看到自己这个父皇如此辛劳,必然会想方设法解决。
或许……
或许这光幕说错了。
成祖不是朱棣,是咱的标儿!
又或者,是允炆那孩子,在登基之后,逐渐成熟。
最终设立了内阁,开创了一番功业,所以才得了“成祖”的庙号?
这个念头一出,便如同野草一般,在朱元璋的心里疯狂蔓延。
他苍老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血色,眼中充满了希冀。
“这个……内阁,是如何运作的?”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极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向着光幕中的那个年轻人问道。
“创立此机构的,定然是一位仁德之君吧?”
他几乎是在诱导,在期盼着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然而,光幕中的朱建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仁德之君?大叔,你这就想多了。”
“咱这位成祖皇帝,可跟‘仁德’两个字半点不沾边。”
“至于您说的太子……”
朱建勋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
“哦,太子标儿啊。”
“他倒是想,可惜,没那个机会了。”
朱建勋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太子标儿,早在洪武二十五年,视察西安回来之后,就挂了。”
“至于那个愣头青朱允炆,就更别提了。”
“他要是有这脑子,也不至于西年就被人从皇位上赶下来。”
“所以啊,这开创内阁的,只能是也必然是咱们的永乐大帝,成祖朱棣。”
挂了?
朱元璋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前面那些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个突兀的,古怪的词给攫住了。
挂……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咱的标儿,被挂在墙上了?
不可能!
谁敢!
那……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也最让他恐惧的解释。
在他们那个时代,“挂了”,会不会就是……
薨逝的意思?
不!
绝对不可能!
咱的标儿,咱那个从小就身体康健,骑射俱佳的标儿,怎么可能会死?
他才多大年纪!
洪武二十五年……
那不是还有好几年的事吗?
朱元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光幕中的朱建勋。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一样。
“咱的……标儿……”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光幕。
那根曾经指点江山,定鼎天下的手指,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他怎么了?”
“挂了……是……是薨了的意思吗?”
问出这句话,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整个奉天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朱元璋死死地盯着那个年轻人,等待着他的宣判。
光幕中,朱建勋看着弹幕里一堆“???”和“主播基操,勿6”,这才反应过来。
“哦哦哦,对对对,瞧我这嘴。”
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忘了你们可能听不懂我们这的黑话了。”
“挂了,对,就是死了,薨了的意思。”
“没错,大明太子朱标,洪武二十五年,病逝。”
轰隆!
朱建勋轻描淡写的一句确认,对于朱元璋而言。
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首首劈在他的头顶。
整个世界,瞬间崩塌。
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从龙椅上栽倒下去。
死了……
真的死了……
咱的标儿……
咱悉心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咱大明江山最完美的继承人……
就这么……没了?
朱元璋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朱标从小到大的无数画面。
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温文尔雅的少年,再到如今稳重仁厚的太子。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己都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咱告诉他,要仁爱,他便对兄弟手足,对天下臣民,皆是宽厚待之。
咱告诉他,要勤勉,他便每日苦读经史,处理政务,从无懈怠。
为了给他铺路,咱不惜背负骂名,将那些骄兵悍将一一斩尽杀绝。
为了让他顺利继位,咱愿意把所有肮脏的,血腥的事情,都由自己来做。
咱只想把一个干干净净,朗朗乾坤的大明,交到他的手上。
可是现在……
这个年轻人却告诉咱,标儿他……死了。
死在了咱的前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为什么……”
朱元璋失魂落魄地瘫坐在龙椅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这样……”
光幕中的朱建勋,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疑问,或者是看到了弹幕里的提问,继续解释道。
“死因嘛,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
“积劳成疾,外加风寒入体。”
“太子朱标常年替朱元璋分担政务,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洪武二十五年去视察西安,想把都城迁过去。”
“结果一路劳顿,回来就一病不起,最后就……挂了。”
朱建勋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朱元璋的心上。
积劳成疾?
替咱分担政务?
是咱……是咱害了标儿?
朱元璋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让他分担政务,是想锻炼他,是想让他尽快熟悉国事。
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了催命符。
“这太子一死啊,可就出大事了。”
朱建勋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惋惜。
“朱元璋一看,我靠,我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完美继承人没了,这皇位传给谁?”
“想来想去,传给了自己的皇孙,也就是朱标的儿子,朱允炆。”
“可这孙子太小了啊,镇不住场子啊。”
“那怎么办?”
“老朱同志的思路就很简单粗暴了。”
“我孙子镇不住,那我就把所有可能捣乱的人,全都杀了不就行了?”
“于是乎,本就所剩无几的开国功臣,蓝玉案一爆发。”
“又被他屠了一波,杀得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么一来,朝中确实没人能威胁到小皇帝了。”
朱建勋话锋一转,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一个“你懂的”表情。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等到他那个能征善战的西儿子朱棣从北京杀过来的时候。”
“朝廷里,竟然连一个能领兵打仗的猛人都派不出来了。”
“这不就给后来的靖难之役,埋下了最大的隐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