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唐家别墅的书房内。唐正国穿着丝绒睡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依旧挺拔威严,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昨晚的怒火似乎平息了些,但书房里低气压依旧弥漫。
管家恭敬地垂手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声音平稳无波:“先生,少爷昨晚…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我们的人…确认了,他去了苏家,就是那位苏薇同学的家。目前…还在那里。”
书房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落地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唐正国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望着窗外精心修剪的花园,眼神深沉难辨。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无意识地着。
“什么?!” 王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显然是听到了,端着咖啡走进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担忧”,“这孩子!伤得那么重还跑出去!这…这成何体统!万一伤口感染了可怎么好?那个苏家…是什么人家?能照顾好他吗?正国,得赶紧派人去把他接回来!” 她语气急切,眼神却瞟向唐正国,带着试探。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接话。
唐正国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王莉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又落在管家身上。他没有理会王莉的话,只是对着管家,声音听不出喜怒:
“伤…怎么样?”
管家微微躬身:“昨晚处理得及时,用了最好的外伤药,没有伤及筋骨。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需要静养些时日。”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苏家那边…很安静。”
唐正国沉默了几秒。眼前似乎闪过昨晚唐祁被他抽打时,背脊挺得笔首、一声不吭却眼神倔强的样子。那眼神,像极了他早逝的前妻…他唯一的儿子。心头那点被强硬压下的、名为“后悔”的细刺,又悄悄冒了出来。
他想起今早醒来时,床头柜上那张前妻抱着襁褓中唐祁的旧照片。孩子笑得无忧无虑,妻子眼神温柔。再看看如今…父子形同陌路。
王莉还在旁边“忧心忡忡”地絮叨:“…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样跑出去,传出去我们唐家的脸面…”
“够了。”唐正国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王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看向管家,最终只淡淡说了一句:
“…让人看着点,别出乱子。其他的…随他去吧。”
他无法低头承认自己惩罚过重,也无法接受儿子如此“不成体统”地跑到一个普通女孩家,但他终究…只有这一个儿子。
那顿鞭子,确实让他自己也有些…不是滋味。就当他…没看见这一次。
他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书桌,拿起一份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只是握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王莉脸上的“担忧”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和不甘。她万万没想到,唐正国这次竟然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和她预想的反应完全不同!
她看着唐正国看似平静却透着一丝疲惫的侧影,又想到那个能让唐祁不顾鞭伤、冒雨投奔的苏薇…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她勉强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正国说得是,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那我让厨房炖点补品,晚点让人…悄悄送去?” 她试图找回掌控感。
唐正国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王莉暗自咬牙,转身离开了书房,眼神阴晴不定。
苏薇和唐祁并不知道唐家的这场对话。苏薇家附近,或许多了一两个看似路人的“眼线”,但确实没有唐家的人上门来抓人或者闹事。这给了苏薇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照顾唐祁。
唐祁在高烧退去、神智更清醒些后,隐隐觉得奇怪。以他对他爸和后妈的了解,自己这样跑出来,后妈肯定会借题发挥,老头子就算不亲自来抓人,至少也会派保镖来“请”他回去。但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
他靠在苏薇的床上,看着她在小书桌前认真写作业的侧影,心里会闪过一丝念头:他爸…这次居然没管?是觉得彻底放弃他了?还是…那顿鞭子后,也有一点点…后悔了?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荒谬,却又忍不住去想。
苏薇则单纯地庆幸没有人来打扰。这段时间专注于照顾唐祁的伤势,帮他换药、督促他吃药、准备清淡营养的食物。她只当是唐家暂时没发现,或者觉得唐祁需要“冷静”。并没有往多的地方深思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苏薇在厨房专注地搅拌砂锅里咕嘟冒泡的骨头汤,唐祁则霸占了小沙发,一边装模作样翻书,一边欣赏她系着围裙的纤细背影。清脆刺耳的门铃声骤然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苏薇擦着手去开门,当看清门外妆容精致、笑容温婉却眼神锐利的王莉时,心脏猛地一沉!
“苏薇同学,打扰了。” 王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力,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越过苏薇,精准地锁定了客厅沙发上的唐祁。“听说小祁在你这儿养伤,我这做妈妈的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 她拎着几个印着奢华logo的滋补品礼盒,姿态优雅地迈步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过于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她略过苏薇,径首走了进来,目光挑剔地扫过这间简洁甚至有些狭小的客厅,眼底的轻蔑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的、带着算计的笑意覆盖。
王莉将昂贵的礼盒随意放在小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走到唐祁面前,无视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和戒备的眼神,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他的头发:“小祁,让妈妈看看伤得怎么样?瞧瞧这小脸瘦的…”
“别碰我!”唐祁猛地侧头躲开,声音嘶哑冰冷,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他撑着沙发扶手想站起来,却因背伤牵动疼得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王莉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这孩子,还是这么倔。伤在背上?听说挺严重的?”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在唐祁宽松T恤下可能掩藏的鞭痕位置游移,语气“关切”却字字带刺,“年轻人啊,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自己遭罪不说,还连累不相干的人跟着担惊受怕,照顾你多辛苦啊。”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转向脸色发白的苏薇。
王莉不再看唐祁,转而面对苏薇,脸上堆起更“和善”的笑容:“苏薇同学,真是辛苦你了!照顾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不容易吧?” 她说着,从昂贵的包内拿出一个……异常厚实的信封,不由分说地塞向苏薇手里。
“拿着,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给小祁买点营养品,也…算是阿姨给你的‘辛苦费’和‘补偿’。” 她刻意加重了“辛苦费”和“补偿”两个词,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毕竟,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家,收留个男孩子在家住这么久,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听?这钱啊,就当是阿姨给你压压惊,也堵堵外面那些可能的闲言碎语。”
那信封的厚度以及话语中赤裸裸的暗示,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苏薇脸上!她的脸颊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变得惨白,身体因为巨大的羞辱和愤怒而微微发抖,捏着信封的手指骨节泛白。
“王莉!!”一声暴怒的嘶吼炸响!唐祁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不顾背上的剧痛,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他一把夺过苏薇手里那个刺眼的厚信封,狠狠摔在王莉脚下!随即抄起茶几上那几个精美的礼盒,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狠狠地砸向地面!
“砰——!哗啦!!!”
精致的礼盒瞬间变形破裂,里面昂贵的燕窝、人参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唐祁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大门,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拿着你的脏钱和这些垃圾…给我滚!立刻滚出这里!滚出她的家!”
他额角青筋暴跳,眼神凶狠得像是要生吞了王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失控的、毁灭性的气息。苏薇被他护在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因愤怒和疼痛而剧烈的颤抖。
王莉脸上的假笑终于彻底消失。她看着一地狼藉和暴怒如狂狮的唐祁,眼神冰冷刺骨,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愉悦的、残忍的弧度。她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衣襟。
“小祁,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像你爸爸了。” 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惋惜,“妈妈也是为你好,为苏薇同学好。既然你不领情…” 她的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苏薇和手足无措的苏薇妈妈,最后定格在唐祁脸上,意味深长地说:
“那妈妈就先走了”她留下这句冰冷刺骨、充满威胁的话语,踩着高跟鞋,像来的时候一样优雅从容地转身离开,甚至没再看一眼地上的狼藉和愤怒的唐祁。
门轻轻关上。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散落一地的昂贵补品,那个刺眼的厚信封,以及唐祁粗重的喘息声
苏薇绷着苍白的脸蛋一言不发的将残骸收拾好,她不知道她和唐祁该怎么办,也知道这样对她自己不好,空气中只剩下抹布摩擦地板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