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哥,你不想,我想啊。”
“那你想。”
“什么叫‘那我想’啊!”意料之中,我又被锤了,“用你这个全校第一的聪明脑袋,给我想!想!办!法!呐!”
呃,疼疼疼,这次是五连锤。
“你发现我的时候,我是在柳林街的垃圾中转站对不对?”
“是啊,你正在吃垃圾。”
“我……行,我吃垃圾好了吧!我吃垃圾……”南里咽了口口水,马上又说道,“那我身上啊,周围啊,衣兜里啊,就没有一点跟我身份有关的东西吗?”
“大姐,16年前啊,16年前什么概念,大家都还在用诺基亚手机呢。”
“啊这……你再想想嘛!”她还是不太服气,“你不是记忆力超好的嘛?!”
“好好好,我再想想,再想想。”
“比如,我是不是像小猫咪一样躺在一个箱子里呀?上面留着爸爸妈妈的信,脖子上戴着特殊的项链是他们留给我的信物,让我有一天能回去找到他们……然后我睡得很沉,你就叫警察来把我抱走啦……”
“对,我想起来了,你身下还压着20公斤金条和两千万现金。”
“滚蛋!我很认真的呐!”
“真的呀,不然你以为我们俩是怎么活下来的?”
……
其实我清晰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记得那个黑夜拍打在我脸上的每一个雨滴。
大概是8岁多一点的我和不到5岁的她,两个都不太清楚自己身份和年纪的人,相遇在这个名叫漱川的东方海滨大都市的一角,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垃圾周转站里。
这里靠近柳林山庄,而里面的142号别墅,是我打听了一年才拿到的情报,是我那天原本要去的地方。
垃圾站里传来熙熙索索的嘈杂声,起初以为是野猫,突然传来“嘭”的一声,是垃圾桶打翻在地的声音。我不由得向那边看去,竟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在路灯下茫然不知所措。
“啊……”女孩看到了我,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小哥哥……额……你来扔垃圾吗?你……”
女孩犹豫了一下,把手藏到了背后。
我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在黑夜里,微弱的路灯下她是那么的惨白,粉红色的眼睛是那么的让人心生恐惧。
“我……我刚刚找到了两袋米糕……”犹豫片刻,她又把手从背后伸出来,“你饿吗?你想吃吗?我们一人一袋,但是你不能抢我的好吗?”
“两袋……都给你吃。”
我从己经几个月没有说过话的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你不饿吗?”
“我不饿,我刚刚也吃了这个米糕,和你这个是一模一样的,这里很多人爱吃这个的。”
“真的啊,那我吃啦!”
女孩吃了几口米糕,捧起手接起一些雨水喝了下去。
“嗯,好甜……好吃……”女孩冲我招手“小哥哥,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我迟疑了一下,向女孩走去,女孩并不害怕,还冲着我笑。
她光着脚,穿着尺寸比她大了好几圈的旧背心,一边的肩带滑落下来,露出手臂上的淤青。
来到他跟前,我突然看到脚边有东西一闪一闪的在发光。
我仔细一看,是一个像手表一样的东西,套在女孩左脚的脚腕上。
“院长说,这个叫电子锁。”女孩发现我在看着她的脚,便低头望向脚下,“带着它我就不能走出院子,只要走出铁门它会报警就有保安来抓我。”
“电子锁?”我很不可思议地问道。
“嗯,而且也不能拿下来。”女孩木然地回应我,但是又突然开心的喊道“但是它好像坏了!而且院长和保安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院子里没人,我就跑出来了!”
听了女孩的描述,我一下子警觉起来,环顾了一下西周。
“没事的。”女孩说,“我己经跑出来好几天了,还没有人来抓我。”
“我帮你把它摘下来吧!”
我伸手去触碰了一下电子锁,没有什么反应,这把锁应该是通过卫星信号进行定位的,但现在显然己经处于服务器脱机的状态。
“可以吗?院长说摘下来的话,她就把我扔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
“嗯,那里好黑好黑,还很臭。”女孩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这个己经没电了,摘掉好了,他们不会发现的。”
“可是它的灯还在闪哎?”
“就是没电了才闪的。”
“啊哈,真的吗?”
“嗯,来,脚抬起来。”
电子锁并没有锁死她的脚踝,借着雨水的湿滑,顺利地拿了下来。我看了看腕带上,有一行编码,我把它挂在了边上的树枝上。
“不要了吗?”女孩有点害怕地问我。
“不要了,以后你没有电子锁了。”
“可是我没有锁我就不能回去了……”女孩的眼神又一次黯淡了下来。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她的瞳孔又变成了绛红色,神奇地就像是一只童话书里的精灵。回过神来时,她己经抓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害怕我吗?”她低下了头去。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们俩站在雨夜里,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很快便越来越近,一束光线照射到南里的脸上,我看到了她失落的神情。
是夜里巡逻的警车朝着这边来了。
“回家……”
我说出了这两个沉重的字眼,拉起她的手往暗处走去。
“嗯?回家?……”南里并没有反抗,只是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不想回去,院长好凶,会打我。”
“不是回你那个家,是回我们家。”
“我们家?”
“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小哥哥,你好像一个大人,一点都不像小朋友。”
“你也是。”我朝她挤出一点微笑。
女孩一下子就开心了,她一定从没听过别人这样说她吧,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16年前的那个雨夜里,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站在比她两倍高的垃圾桶前,靠着雨水和过期的米糕活了下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16年前的那个少年,也在那一夜获得了救赎。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不是我救了她,而是她救了我。
那一夜,原本可能成为我短暂生命的最后一夜,南里就像一道曙光,照进了我沉沦而窒息的深渊里。
我牵着南里的手走在大雨里,南里没有鞋子,我们也没有雨伞,初秋的雨水饱含凉意,没多久南里的手就变得冰凉。
“还能走吗?”我问她。
“嗯,没问题的!”
吱——我缓缓地推开门,一间小小的隔间映入眼帘。
“哇……”南里发出了惊叹。
“干嘛呀?”
“好小的房间呀,好像秘密基地一样!”
“嘘,这里不可以大声说话哦。”
“为什么呀?啊!我知道!秘密基地里就是要有秘密……说话大声了就被别人听到了……”
“对,隔壁有坏人,有人来敲门也不可以开喔。”
“哈,记住了,嘘……”
月光照耀在南里恬静的小脸庞上,那一夜,我们蜷缩在床的一角,在雨声中相偎着睡去。
“不好好穿衣服的话,会被当做流浪儿童带走去警察局的喔。”
“衣服我己经穿上了呀……”
“鞋子……”
“唔……我不会系这个鞋带……”
“哎呀,鞋子好像大太多了……”
翌日,看着眼前穿着我的衣服的女孩,像极了一个傻乎乎的假小子,感觉昨晚就像做了一场梦,我们就这样,开启了人生的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