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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林娇娇跪在柔贵妃寝殿内，额头轻触冰冷的地面，向柔贵妃请安。
“娇娇啊。”
柔贵妃的声音从上头飘下来，像浸透了蜜糖的棉絮，柔软，却带着一股粘腻的沉重感。
“日子过得可还顺遂？”
“托娘娘洪福，一切都好。”
她微微抬眼，视线只敢落在贵妃裙摆上那些繁复的金线牡丹刺绣上，不敢再往上挪一寸。
“那就好。本宫方才还在想呢，你父亲林大人当年在河道上捅出的那个天大的窟窿，若非本宫在陛下面前替你林家说了几句话……唉，这抄家灭族的祸事，怕是躲不过去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娇娇低垂的发顶：“这恩情，你可还时时记在心上？”
林娇娇心头警铃大作，身体却反应得比思绪更快，再次深深地俯下身去，额头重新贴上冰凉的金砖，姿态是十足的恭敬驯顺。
“娘娘大恩，娇娇一家没齿难忘，永世铭记于心，哪怕粉身碎骨，也难报娘娘恩德万一！”
殿内静了一瞬，只有角落鎏金兽首香炉里逸出的青烟袅袅盘旋。
柔贵妃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轻轻“嗯”了一声。
“本宫近来，倒是听说了些有意思的闲话……都说你林娇娇，对咱们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颇有些不同寻常的心思？”
她故意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玩味。
轰！
林娇娇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首冲头顶，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朵尖都烫得发麻。
摄政王……那年在宫宴上遥遥一瞥，便让她挪不开眼的人。
她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沾到过，这心思……这心思怎么就被贵妃知道了？
她慌乱地抬起头，嘴唇嗫嚅着，想否认，可那点隐秘的心思被骤然戳破的羞窘让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呵……”
柔贵妃看着她的窘态，低低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却让林娇娇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罢了，本宫今日心情好，索性成全你这份心思。”
林娇娇猛地抬头，眼中一片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本宫决定，”柔贵妃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施舍：“把你送给摄政王。”
什……什么？！
林娇娇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方才的羞窘、慌乱瞬间被这惊雷般的消息炸得粉碎。
摄政王！能到他身边去？！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嘴角不受控制地想要疯狂上扬。
“娇娇谢娘娘天恩！娘娘恩德，娇娇此生此世……”
然而，她感激涕零的话语尚未说完，柔贵妃不知何时己倾身过来，带着宝石护甲的的手指，狠狠捏住了她的下颌骨，力道大得让她瞬间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迫使她仰起头，与自己俯视的目光对上。
贵妃脸上那抹笑，像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牢牢贴在脸上，纹丝不动，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冰冷的光。
“傻孩子，谢早了。本宫送你过去，可不是让你去做那逍遥自在的富贵闲人，更不是让你去谈情说爱的。”
那冰冷的手指又收紧了一分，林娇娇甚至能听到自己下颌骨在压力下发出的细微呻吟，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本宫要你，做本宫的‘眼睛’。摄政王府里的一举一动，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本宫都要知道。明白吗？”
那双美丽的凤眸微微眯起，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狠戾和警告，仿佛只要林娇娇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捏碎的就不只是她的下巴。
一股寒意从被捏住的下巴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冻得林娇娇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
柔贵妃的手段……她岂会不知？
琴瑟宫里那些莫名消失的宫女，那些无声无息就被贬入冷宫的妃嫔……无数血淋淋的例子瞬间涌入脑海，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起来。
她不敢挣扎，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喉头滚动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带着疼痛的颤抖。
“……娇娇……明白。娘娘……放心。”
那冰冷锐利的护甲终于缓缓松开，只在林娇娇白皙的下颌上留下了几道刺目的深红印痕，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明白就好。”
柔贵妃收回手，仿佛方才那狠戾的一幕从未发生，又恢复了那副雍容华贵的慵懒姿态，拿起案几上一块精致的点心，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脚边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
“去吧，好好梳洗打扮。今晚，本宫就让人送你过去。王嬷嬷——”
一个穿着深褐色宫装、面容刻板如石雕的老嬷嬷无声无息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对着贵妃行了个一丝不苟的礼。
“林姑娘，请随奴婢来。”
摄政王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着摄政王顾墨恒半边隐在阴影里的侧脸。
“哦？这柔贵妃最近……倒是对本王的事很上心？”
他修长的手指重新捻起那枚扳指，对着烛光慢悠悠地转动着，玉质的光泽在他指间流淌。
跪在下首的黑影——影七，头颅低垂，声音平板得像块冻硬的铁板，毫无波澜地补充：“主子，需要属下是抹杀吗？”
顾墨恒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荡开，没什么温度。
“急什么，柔贵妃难得把手伸到本王眼皮子底下，还特意挑了这么个……嗯，据说对本王‘颇有些心思’的小玩意儿送过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掺了丝玩味：“不留着，怎么知道她们想唱哪一出？唱给谁看？”
影七的头似乎更低了些，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问出了那个灵魂深处的困惑。
“属下多嘴。若……纪姑娘知晓主子身边突然多了一位‘林姑娘’，会如何？”
他刻意加重了“林姑娘”三个字，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顾墨恒转动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微微抬眼，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光影交错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纪清芜……”
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卷过一丝清冽的雪意。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心悦本王么？既然心悦，既然选择要留在本王身边，就该明白，这条路，从来就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坦途。”
他微微停顿：“这潭水有多深，这西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有多少只手想伸过来，或拉拢，或推搡，或首接捅刀子……她心里该有数。”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柔贵妃这点小把戏，不过是开场锣鼓罢了。连这点明晃晃塞过来的‘明枪’都看不透，接不住，化解不了……”
顾墨恒唇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她留在本王身边，也不过是个迟早会被碾碎的累赘。”
他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最后几个字落下，书房里彻底陷入了沉寂。只有烛火不安分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如同蛰伏的巨兽。
影七的头颅垂得更低，几乎要触到冰凉的地面。
主子的意思，他懂了。
而那位被当成棋子送来的林姑娘……影七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潭水，怕是要更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