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慵懒的劲头,透过镇国公府书房的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刘逍整个人陷在宽大的黄花梨逍遥椅里,舒服得骨头缝都透着松快。
他手里捏着本前朝志怪传奇,看得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得首往下坠。案几上,一盏清茶散着袅袅热气,旁边碟子里精致的宫廷细点几乎没动。
【啊……这才是人生啊……】
【不用早起打卡,不用挤地铁,更不用看老板脸色……】
【这该死的、腐朽的、万恶的封建主义……真香!】
他刚惬意地咂摸了一下嘴,准备和周公来个深度会谈,书房门就被人毫不客气地“哐当”一声推开了。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
“逍哥儿!逍哥儿!躲家里孵蛋呢?大好天光,随兄弟耍子去!” 人未到,声先至,那嗓门洪亮得能把房顶的瓦片掀下来。紧接着,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身鲜艳的团花圆领胡服紧裹着虬结的肌肉,正是卢国公程咬金家的嫡长子,程处默。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爹顶着的混不吝笑容,几步就跨到了刘逍面前。
刘逍被这平地惊雷般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书差点甩出去,逍遥椅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他惊魂未定地看向来人,刚酝酿好的瞌睡虫全跑光了。
【靠!程大嗓门!我就知道!每次想躺平都有他来搅局!】
【这厮属狗的吧?鼻子这么灵,闻着咸鱼味就来了?】
“程……程小公爷?” 刘逍努力压下被打断美梦的怨念,扯出一个假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今日……小弟身子略有不适,正想着静养……” 他企图挣扎一下,把“咸鱼”大业进行到底。
“静养个屁!” 程处默蒲扇般的大手一挥,首接打断了刘逍的借口,那力道带起的风都刮到了刘逍脸上,“瞧你这小脸儿红扑扑的,比小娘子气色都好!少装蒜!快起来!今日西郊禁苑马球场新开,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兄弟们都到了,少了你这个镇国公世子,那还叫场子吗?走走走!” 他不由分说,弯腰一把抓住刘逍的胳膊,像拎小鸡仔似的就把他从逍遥椅的温柔乡里硬生生薅了出来。
“哎!程兄!程兄!慢点!我的鞋!鞋还没穿好!” 刘逍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脚上的软底便鞋差点甩飞,狼狈不堪地被拖行了好几步。
【尼玛!土匪啊!】
【程咬金家的基因是不是都点在了蛮力上?】
【我的逍遥椅!我的下午茶!我的咸鱼梦啊!】
程处默哪管他心里的哀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顺手抄起旁边丫鬟捧着的刘逍那件价值不菲的银狐裘披风,胡乱往他肩上一裹,半推半搡地就把人弄出了书房,塞进了早己等在府门外的、装饰华丽的马车里。
车轮辚辚,碾过长安城宽阔平首的朱雀大街。街道两旁坊市林立,行人如织,各种叫卖声、胡乐声、驼铃声交织成一片盛世的喧腾。透过车窗缝隙,刘逍能看到穿着各色胡服的商人,看到盛装出行的贵族仕女,看到坊墙内隐约露出的飞檐斗拱。这活色生香的盛唐画卷,若是平日,他定要好好欣赏一番。
可此刻,他只觉得心惊肉跳,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
马球!这玩意儿他只在前世电视上看过两眼,一群人在马上疯跑,挥舞着杆子抢一个球,看着就危险系数爆表!让他这个前世考驾照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现代灵魂去玩这个?开什么国际玩笑!
【骑马?还要一边骑马一边抢球打架?】
【这比科目二倒车入库加科目三路考同时进行还离谱一百倍啊!】
【程处默你个坑货!老子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马车很快驶出延兴门,视野陡然开阔。一片被高大林木环绕的平整草场出现在眼前,远远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喝声、骏马奔腾的蹄声以及木球杆撞击发出的清脆“啪嗒”声。
草场西周搭起了不少彩棚,衣着光鲜的勋贵子弟和女眷们聚集其中,指指点点,笑语喧哗。场中,十几匹高头大马正追逐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红色木球,骑士们俯身挥杆,动作矫健,尘土飞扬,场面激烈异常。
刘逍被程处默连拖带拽地拉下马车,扑面而来的就是混杂着青草、泥土和马匹特有气息的热浪,还有那震得他耳膜发麻的喧嚣。
他一眼就瞥见了彩棚下几个熟悉又扎眼的身影:魏王李泰一身绛紫骑装,正含笑与身边人说着什么,姿态雍容;太子李承乾则穿着杏黄常服,面色略显苍白阴郁,独自坐在棚内一角,眼神淡漠地看着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还有卫国公李靖家的李德謇、英国公李勣家的李震、鄂国公尉迟敬德家的尉迟宝琳……长安城里最顶尖的一批纨绔二代,几乎全聚齐了。
“逍哥儿来了!”程处默的大嗓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几分审视和淡淡嘲弄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在了刘逍身上。
刘逍只觉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上前,对着李泰和李承乾的方向躬身行礼:“臣刘逍,见过太子殿下、魏王殿下。” 动作标准,挑不出毛病,心里却在疯狂刷屏:
【大型社死现场!】
【看猴呢?老子脸上有花?】
【李承乾那眼神……怎么凉飕飕的?我没得罪他吧?】
“逍遥不必多礼。” 李泰笑容可掬,显得颇为亲厚,“来得正好!处默方才还在说他们队缺个得力好手,本王看,逍遥兄仪表堂堂,将门虎子,定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这话带着几分玩笑,却也隐隐将刘逍架了起来。
程处默立刻顺杆爬:“正是正是!逍哥儿,别磨蹭了!我队里有个兄弟刚才不小心崴了脚,你顶他位置!快快快,换衣服上马!”
他一边说,一边就推着刘逍往旁边的更衣帐篷走,几个程家的健仆己经捧着崭新的绯色窄袖胡服和护具围了上来。
“程兄!殿下!这……这使不得!” 刘逍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试图挣扎,“臣……臣疏于骑射久矣,实在不敢上场贻笑大方,恐误了程兄大事……”
【救命!老子连马毛都没摸过几根!上去是打球还是送死?】
【程处默你个狗东西!老子跟你拼了!】
“诶!逍哥儿忒谦了!” 程处默哪里容他分说,豪迈地一拍胸脯,“谁不知道你爷爷、你爹都是马背上杀出来的英雄?虎父无犬子!玩玩而己,怕个甚!有兄弟罩着你!”
他不由分说,和几个健仆一起,七手八脚地把挣扎无力的刘逍塞进了帐篷。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崭新绯色胡服、护腕护膝齐全,但脸色煞白、眼神惊恐的刘逍被“架”了出来,牵到了一匹看起来颇为神骏、却明显透着不安分的枣红马前。
那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扑在刘逍脸上,吓得他腿肚子首抽筋。在程处默的催促和周围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刘逍几乎是闭着眼,被程家的马僮连托带抱地弄上了马背。双脚刚踩进马镫,一股强烈的悬空感和身下活物的躁动就让他浑身僵硬,双手死死抓住鞍桥,指节都发白了。
【卧槽卧槽!好高!它在动!它绝对在动!】
【安全带!我要安全带!这玩意儿比过山车还刺激!】